“冱……你是说二哥江冱?您是……”秦仲尧放下了碗。他没听过二哥还有什么亲人呀!
“他是我亲孙儿。”老人叹息,“这孩子性烈,始终不肯原谅我相公抛下他爹的事,十数年来亦不认我这阿婆,我还是托江湖上人左打听右打听才知他的现状是否安好,唉!”
秦仲尧这才想起儿时二哥一说到爹亲被扔的事就横眉竖目的,骂着什么‘再奸劣的人也不会为了省几口饭而扔自己孩子’之类的话。原来,他还是有亲人的。
思及此,秦仲尧起身欲跪。二哥的亲人便是他的亲人,岂有不敬长辈之礼?可他才一屈膝,立刻感到内力虚软,几乎整个人都跌在了地上。
江老太刹时一脸惨白,“天哪,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竟害了孙儿的师弟!”
“你在菜里……下了毒?”他一脸森冷地撑起自己的身子,嘴唇苍白。内力如洪水开闸般的向外狂泻而出,几乎令他无法站立,他迅速锁住自己周身大穴,这才控制了一些流势,但底气已大不如前。
“仲尧!”李汐在先前的一愣后,忙起身扶住他,小脸上满是焦急,“你怎么了?”
他没有答她,径自瞪着江老太,咬牙道:“为什么?”
“他、他们说,你们男……男盗女娼,要我协助抓捕,重、重有赏。”江老太忽地呜咽,“若不是为了有钱可以去看看冱……呜……他非怨我一世了……”
“男盗女娼?”他一时气急,冷不防呕出一口血来,吓得李汐差点哭了出来。
“你到底下的什么毒?快帮他解毒呀,”李汐恨不能一刀把这愚昧的老太婆斩了,钱钱钱!她知不知道她能给她多少钱?!竟为了这种东西而伤害她心爱的人!
“是软功散。”他喘息着回答,“有内力者服用后两个时辰内内力尽失,五脏受损,无药可解。”
“那……”
“乖,你不会有事的。”是他的疏忽!竟忘了追兵可能正由前面的城中布下陷阱。
“我不怕有事!我担心的是你!”他的眷顾逼出了她的泪水,小小的身子不住地蛔抖着,“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你忘了带剑!是我害你停下进食!是我!是我!都是我害你的!”
“傻丫头!”他动情地抱住她,“你不明白我的心吗?!好了,不哭,我们快走吧。”此地绝对不可久留,局既已布,追兵定至,届时恐怕难以月兑身。
“想逃?没那么容易!”一记闷踢,门扉已飞,百名天朝精兵在一个统领的率领下蜂涌而入,门外依稀可见数名排列整齐的弓箭手严阵以待。
“杨统领?!”李汐双眼圆睁,他不是父皇的爱将之一吗?怎会站在宁王一边?
“尊贵的公主殿下,许久不见,您似乎消瘦不少。”他恭敬地向她行礼后掏出一包银子扔给早已吓傻的江老太,“拿了你的赏金快滚!”
“为什么叛变?为什么跟着宁王那种暴虐不仁的人?!”李汐失控地大吼,“将盛世搅乱的游戏很好玩吗?!我没有想到、没有想到,你不是父皇最器重的年轻将领吗?!天朝何曾亏待于你,使你如此恩将仇报!”
“为了您。”他单膝点地,双眸中炙烧着狂热的激情与坚定,“皇上赐予臣的一切皆可放弃,而臣惟一想要的,他却不肯赐予。公主,您可知,梁启可以为了爱您而死,而微臣可以为了爱您而生。”他直视她,激狂代替了卑躬,“只要能得到你,我不惜颠覆一切!即使为万人唾骂!即使死后永不超生!我也绝不言悔!”
“你混账!”李汐红了眼眶,“先有国,而后有家,生存大义也无,你连女辈也不如!”
他涩涩地笑了,“无所谓。除了你,我什么也不在乎。”他的眼神在触到秦仲尧紧搂住她的手时倏地阴狠,“放开你的脏手!鲍主是你可以碰的吗?!”
“他当然可以。”她鄙夷一笑,“你的手才脏!只为一己私利,而不惜苍生受苦的人我最看不起!还妄想我嫁你?梁启都比你强数百倍!你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公主,”他无奈地笑了,“总有一天你会懂我爱你的心。而现在,我只想先拥有你。”他右手握剑,左手缓缓抬高,发令道:“不许伤公主一根寒毛,但一定要抓住她!至于这个男人,”他冷岭地瞥向秦仲尧,“杀无赦!”
话音刚落,兵士们正蠢蠢欲动时,秦仲尧已搂着李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施展轻功从屋顶冲出,瞬间消失无踪。
“快!快给我追!一定要带回公主!”杨统领气急地在原地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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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匆匆赶了数里路后,秦仲尧终因体力不支而虚靠在树上。
“傻瓜!还说什么对不起,连累你的人是我!”她红着眼,心疼地轻抚他苍白的脸。
“说好要保护你的。”他以微颤的指尖抚开她额前的细发,眼中充满懊悔,“为什么会这么无能为力?为什么还会让你这么狼狈?汐儿,我们是相遇得太早,才会让缺乏江湖经验的我无法守护你……”这是他此生最爱的人哪!他怎会在她面前如此的无能?!满胸的沉郁层层聚集,只感到喉中一腥,一口血吐了出来,染红了他的前襟。
“仲尧?!你怎么了?哪儿痛?你要不要紧引”李汐蓦地哭了出来,将头埋入他的怀中,“你别吓我!仲尧,求你,不要有事!我爱你,别离开我!”这个死鸭子硬嘴的男人会这样,表示他是真的受了很重的内伤。
“乖,”他抬手抚模她的长发,轻声道:“汐儿,我没事,我知道自己的身体,你别担心。”
“骗儿你不要安抚我了!”
“听我说……”
“不听不听!仲尧,你别再说了,休息一下,我们再一起走!”
“汐儿,听我说!”他费力地扳正她的脸,目光如炬地直视她,“不许任性,仔细听好我的话,我们的时间已不多了。”
“不多了……是什么意思?”她静了下来,只是豆大的泪水不住地往下掉。
“听着。”他没有答她,径自继续道:“我们走到这里,有两条岔道。”
她环顾四周,而后摇头,“明明只有一条路啊。”
“扶我到那边。”他就着她的身子,走到一颗巨石前坐下,“这岩后有一条隐道,因长年渺无人际,以至杂草丛生,才掩盖了它。”
她探身一看,却只见一片疯长的灌木。
“记住,这是条捷径,一直往北走,千万不要回头。这儿离内城已经很近,最多半日便可走到……李镇远的军队出了关便可找到,那时若有拦阻便可出示金牌,宁王也鞭长莫及了。”
“那,你呢?”她是有预感的,只是未经他口,怎么也不愿肯定。一起走到今日,他们之间,谁又能潇洒地舍得下谁呢?
“我?”他像松了口气似的淡淡地笑了,“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只要你还好好的,我就一定会回到你身边,嗯?好好走以后的路,不要太相信人,我的汐儿会很幸福的。”
“仲尧!你别敷衍我!”她紧紧地搂住他的颈项,哭喊道:“没有你的日子没有幸福!我不要离开你!不要你为我……”她怎么也无法说出那个“死”字,只能不断地哽咽,“我们一起走好不好?我们到海边,盖一座宅子,生孩子,没有公主!没有天朝!我什么也不要了!只要你……”
“很抱歉我无法陪你到最后。如有来生,我一定要在更有担当时再遇见你,绝不再让你受苦,要好好地保护你。”他很温柔地搂住她,如同哄着一个哭闹不休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