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来生!不要来生!我们今生就在一起!仲尧,我不会扔下你一人的,是生是死,我们都不分开!”
“别闹,”他的口气倏地严厉起来,“你忘了自己的使命吗?‘先有国,而后有家’,这句话不是你说的吗?我秦仲尧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也不希望自己爱上的是个懦弱的女人!走!快走!去做你该做的事!”
“仲尧……”她的头脑现在才清醒了一些,是啊,她昏头了吗?父皇母后,乃至整个天朝的安危均系于她的一念之差,她怎能退却?
“乖女孩……”他心痛不舍地将她又搂回怀里,哑声道:“相信我,不会有事的,等我去找你时,可不要一脸狼狈。”
不远处,他已听到了大批追兵前来的声音。
她泪眼朦胧地点头,“我会等你,一辈子都会等你。这生,我李汐只嫁秦仲尧一个人。”
“乖,”他好想再紧抱她一次,好想再深深地吻她,想再看清她那张绝美的容颜。可是他已没有时间。只有心一狠,抬手将她推往岩后那条布满荆棘的险路,殊不知他的心比她的身体更痛上百倍。
本来,只差一步就可以看见幸福的……
“仲尧!”
“快走!”追兵将至,他已不能再让她暴于危险之中。
直到看着她含泪地转过身,如一片坠地的白云消失在丛林深处,他才撑起自己形同废弃的身子,慢慢地向原来的路上移去。
再往前,只有断崖。
他想,他真是爱惨了她,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他的怀中一片虚空,久含的泪水一颗颗地下落,落在他的胸口,扎到酸疼。
他还记得初见时她那如火的眼睛,美到令人炫目,那么骄傲,那么不屈,令他的自负如山颓倒。他也逃过,她也退却过,他们之间有一道鸿沟,本以为已跨过,却还是落了进去。
身后,是云集的兵士。他听到那个同样深爱着她的男人在咆哮。
他已经不想说话。他的话已对一个人说完,他不想再对任何人再投以任何的一瞥。
山风四起,已至崖边。
汐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说过的那些承诺,只是希望她能好好地活下去,还有那个海边的梦想……
他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他要为她争取时间,却又不甘死于人手,惟有这样。尽避生存的希望是那么渺茫。
汐儿,原谅我……
他看到杨统领手中的弓箭已蓄势待发,看到那些士兵们步步逼近。
他没有笑,也没有惧怕,只是缓缓地放子,往后倒下。
长箭如林破空而来,鸟兽尽绝。
天空一片蔚蓝,蓝得像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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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半日,李汐已走出林子,来到城门口,污浊的脸上一片凛然。
到了这里,她便安全了。毕竟此城距镇远军甚近,宁王的人还不敢大张旗鼓地对她动手,最多是暗地做些动作。这也是为什么杨统领要选在她人城以前没埋伏的原因。
他大概以为她一定手到擒来,也带了城中大批的兵士去吧。可惜人没抓到,她现已站在城门口,而城内宁王的人不但不多,更是散兵无主,她自是可以放心大胆地往里走了。
“出示入城证!”两名守城士兵挥矛拦于她身前,一脸凶恶状。
是因为她现在狼狈得就像个乞丐吗?李汐冷冷地笑了,道:“这是何日何人颁布的规定?镇远将军可知?”
“大胆婆娘!竟敢直呼将军名讳!此法自是由皇上颁布,以维关内外秩序!”那士兵在提及“将军”与“皇上”时表现出一脸崇敬的模样。
看来,他们应该不是宁王的叛军,宁王至今仍是假借着父皇的名义来主控天下。换句话说,至少父皇仍平安,否则早朝不见君王,举国必将大乱,父皇只是受控于宁王而已。
宁皇叔啊,于皇叔,你殊不知壮士之举应如雷霆之势吗?在自己权势不及时便蠢蠢欲动,却又不够迅速果断,不是留人反扑之机吗?如同他者,即使坐上王位,也必不持久。
她轻叹一口声,诧异于心底那股疼痛与惆怅从何而来。为什么仍隐隐不乐呢?她的目的不是快达到了吗?身后的路,她要全部忘掉!否则,她又怎能逼迫自己活下去?
“滚!宾!没入城证就别杵在这碍老子的眼!”那士兵见她失了神,便呵斥着赶她。
“天朝的守城兵,就是这么对待百姓的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要占据一片土地,先要笼络一方百姓。而百姓不懂什么社稷大局,他们爱戴或反抗的原因都很简单,于是兵士们的纪律和举止就变得非常重要了。
“去!你这婆子懂个屁!老子的天是将军皇上,百姓算个什么东西?!”
是了。有为皇族而战的士兵,而又有几个是为天下百姓面战的兵士?这世上有一种是没有道理的道理。人们会为信仰而付出一切,有时却难以理解所谓的大局。这,便是皇族的权威!
城门口风沙四起,人烟浩渺,而两人间一来一往的“谈话”声却惊醒了一名正蜷缩在城墙角浅睡的一名乞儿。只见她瞪着李汐瞧了半天,瞧到眼眶也红透了,便哽咽着冲过来跪下磕头。
“公主!是公主吗?我是文秀啊!文秀!”
“……文秀?”李汐看着比自己还憔悴脏污的侍女,半天才认出人来。
她闻言猛点头,哭倒在李汐脚下,“公主……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受了什么苦啊!”
“我没受苦。”她一直都被呵护得好好的,“倒是你……”
“我被……救出来后,知道公主若遇天佑便必会来此,于是一路行乞……公主,文秀以为此生再也无缘与您相见了,彤欣她们都……”文秀已是泣不成声了。
“我知道。”她单手扶了她起来,无奈地摇头,“逝者已矣。”
“说什么呢?乞丐婆子!快滚快滚!小心被抓去以大逆不道之名斩了……”士兵的话蓦地消声,因为他看见了一枚亮澄澄的御赐金牌。
“天珍公主要见镇远将军,带路!
第八章
一切,似乎已尘埃落定。
李镇远班师回朝,宁王被抓,牵连二十七位大小将士,该杀的杀,该诛的诛。幸得皇上皇后及各皇族均平安无恙,只是落了些皮外伤。此一政变并未在民间广为相传,均是秘密完成了一切。
很多的事,就如同没有发生过。
天珍公主又舞起了羽外飞仙,升起了她长长的风筝线。纤指一动,回眸一笑,成云似雾的才子美男任之挑选。
她出轨过,疯狂地爱过,之后便要遗忘。在母后的身子好起来前,在父皇的心定下来前,在他来找她前,不能忘,便无法活下去。
人的生命中有很多的阶段,她怎能为了其中走过的一段路而放弃全部的人生。于是她逼自己笑,逼自己快乐。尽避她是真的决定过与他在一起。那个看起来冷冰冰,模起来却很温暖的男子。是啊,他还不算是个男人,他年少得不可思议。
眼睛,为什么还是酸酸的?她有千百个理由说服自己忘了他,她有千百种方法让自己乐不可抑。但每到夜深人静,她好想哭,却已找不到那个能令她放声痛哭的怀抱。
秦仲尧!
日子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仿佛所有人的伤痛都已平复,她才终于发现,她想做回他怀中的那个小女人。
不是公主,而是被他娇着宠着的宝贝。她那么留恋他身上的气息,他却还是没有回来。
他曾说要陪姓到最后;他曾说他不会有事,让她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