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星语:
好样的,终於要回来了引别告诉我“或许“,而是你“一定“得在今年给我飞回来!想知道为什么吗?嘿、嘿……因为我今年底要结婚了!身为全世界最美的新娘的死党,你不回来参加我的婚礼就太不够意思罗!
好快喔!从你高二搬去巴黎至今也已八年了!看你上次寄来的照片,似乎过得非常好嘛!有一回我公司同事小斑看到你的照片──我把它塞在桌垫下,马上对你大为倾倒,一直求我介绍给他认识,当时因为你远在巴黎,他才不得已作罢,现在如果知道你要回来,或许他会比我跟倚兮还兴奋喔!
说到倚兮,我们依然每个月聚一次,她还待在最初那家广告公司里混吃骗喝,幸好公司够规模,才没被她玩倒。她很想念你的厨艺,直说在台湾没人比你会作千层面,这真是她最高级的赞美了。
知道你在出版社工作顺利,我们都为你感到高兴,我找到那本你负责插画的童书了,画得真漂亮,我喜欢柔和的画风。最后,大画家,请你努力申请调职回台湾好吗?
祝良心健全
仙云
星语读完信之后不禁莞尔。这对活宝还是老样子!
此时,走廊的电话忽然响起,星语快速步出房间接起话筒,并以流利的法文对谈。
“你好,白朗琪小姐,是的,作品已经交给编辑部了,而且近期之内我会完成工作转交。对,我的调职申请已经获准,是的,行李快整理好了,谢谢。喔!谢谢你们的邀约!我很乐意参加!地点是……好,我记下了,谢谢,到时见!”
周末上午,星语带著画具登上凯旋门,绘制俯瞰的香榭丽舍大道。三小时后,正当她专注绘图之际,她的眼眸被一双从后方袭来的手掌遮住视线。
“呀!”
“哈哈!吓到了吧!”始作俑者从后面跳出来。
“安得烈!还好我的画没事,否则你会被我从这里丢下去。”星语仔细检查画架上的作品,松口气。
安得烈立即装出戒慎恐惧的表情,语气做作地说:“我好害怕喔!星语,这比你威胁要在义大利面里加泻药还可怕。”
“知道就好。我剩几笔就画完了,等一下一起吃个饭,我请客。”
“好耶!”安得烈会意闭口,他知道星语画画时不喜欢被干扰,万一把她惹毛了,或许他真会成为戴高乐广场的第一位空中飞人。
安得烈静静待在一旁,欣赏星语五官细致的侧脸。
星语不美,外貌仅止於中上,却是他认识的东方女性中最具魅力的一位。当她谈笑风生的时候,星眸闪烁动人:偶尔沉思或专心绘画的时候,浑身又散发出另一种神秘迷人的风采,深深吸引著他。
“奸了!”星语发出一声快乐的赞叹,欣慰无比地看著自己的心血结晶。
“真搞不懂,香榭丽舍大道不过道路宽了点,两旁的梧桐茂密了些,会很难画吗?为了这张图你竟耗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你可以走近点看看啊。”星语向他招手。
“这、这是什么?!”安得烈的头下断上下摆动做比较。画中除了路宽和行道树以外,其余背景皆不相同。
“我心目中的香榭丽舍大道。以前念书的时候,书上说这里原是上流社会的最爱,你能幻想吗?穿著高雅的绅士淑女,在人行道上款款而行,马车达达地经过,载负著巴黎的风流浪漫;两侧宏伟的建筑,满街的精品名店,把香榭丽舍大道烘托得金碧辉煌。我一直梦想要画出一幅这样的画,所以参考了很多古式建筑的书,就是独漏过去前辈们画的香榭丽舍大道,我不想自己幻想的图画被影响。”
“怪不得这阵子你跑凯旋门跑得这么勤。”安得烈盯著画作,眼神流露著毫不隐藏的赞赏。
“因为这份感动,只有在这里才画得出来啊!而且全凭想像,当然很费工夫。”
望著收拾工具的星语,安得烈决定不再保持沉默。
“星语,你不要回台湾好不好?”
“咦?”
“我听路易士说搬回台湾是你的意思,只要你愿意打消念头,他也不反对留下,所以,拜托你,别回去!”双手放在星语的肩上,安得烈语气诚恳。
“安得烈……”感觉到他双手抓住她的力道,星语面露一丝为难。
“虽然你一直拒绝我,但我还是抱持最后的希望。星语,为我留下,嫁给我,我的事业渐渐有起色,我愿意照顾你一辈子,我们婚后也会非常幸福。”
星语望入安得烈真挚的双眸,久久无法回答。
“安得烈,你不了解我。”
他摇首。“我们从大学认识到现在已经六年了,我了解你比你想像的多!而且我知道有个人让你一直念念不忘,看你偶尔露出的寂寞表情就不难明白,我不是傻瓜。”
星语默然垂首。
“星语,答应我吧!我有把握比那人给你更多的幸福。”
星语慢慢抬起双手,卸下肩膀上承受不起的承诺。
“你……想听我说说他吗?我的记忆力一向不出类拔萃,可是关于他的每一件事,我都记得很清楚。”星语缓步走向墙边,俯瞰底下的车水马龙,”他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我们房间的窗户刚好相对,仅仅隔著一小段距离。记得上小学的第一天,我数学算不好,被留校辅导,他一直在校门口等我回家。三年级的时候,我弄丢了妈妈的戒指,他陪我找了一下午才找到。四年级的冬天,我忘记订便当,他把他的便当让给我,自己跑去合作社买面包吃。国一上学期,爸爸不在家,我房间突然出现一只会飞的蟑螂,听到我的尖叫声,他要我打开窗户,我们住三楼,而他居然不怕死地飞扑过来解救我,然后再回家被他妈妈骂。国三晚上从学校回家,有人想欺负我,他死命地抱住那人的脚要我先逃,被打昏了还不放手。”
星语转身面对安得烈,眼角泛著泪光,浑身颤抖,语气激动。
“如果你还想听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更多,这些都是我拒绝你的原因。我们分开八年多,即使失去联络,可是我没有一刻忘记他,没有一刻!哪怕再过八年、十六年,他在我的记忆里依旧鲜明如昔!他对我的意义谁都没办法取代!”
多年来第一次,她费尽力气道出对情海的思念。
有好一阵子,安得烈没有接话,只是安静聆听她激烈的喘息声渐趋平缓。
“你回台湾是为了和他重逢?”他喉咙乾涩地问。
重逢?多么遥不可及的愿望!星语苦笑。
“不,他搬去澳洲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我只晓得我必须回去,回去那块我们曾经一起相处的上地。我试了八年,搬来法国,生活积极,但是心中的缺口仍然存在,我明白自己长久以来寻找的答案不在这里,所以我必须回去。”
她已经不再是无法辨识自己情感的季星语了。
安得烈怜惜地张开双臂拥抱星语。
“那么,好女孩,找到了记得通知我,我相信你少不了我的祝福。”
“对不起,安得烈,真的对不起。”星语抱紧他,把脸埋入他胸口。
安得烈苦笑。”不必道歉,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没欠我什么──喔!我想到你还欠我一顿大餐!方才你说过要请客的。”
“没错!”星语离开他的怀抱,一一拾起放置在地上的画具,粲笑道:“下面有一家不错的餐厅,你一定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