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然比不上一名不存在的人,比不上自己的分身。她为自己感到悲哀。
她深吸口气。
“我不准。”
他激动地攫住她的肩,将她扳正,对她脸上的泪痕视而不见。若他仔细看便会发现她脸上厚厚的水粉已慢慢溶化,她原本的容貌正一点一滴地浮现。
“你以为我是来向你讨她的吗?在任府我做任何事都还要征求你的同意吗?我只是知会你一声,识相点就将她交出来!”
她拔掉他的手,转身面对花园。整理花园的丫环们纷纷对这儿投以好奇的眼神观看两人吵架,她苦笑。太好了,现在全任府的人会更加瞧不起她。
“我没那么大的能耐囚禁她,要她,你自己去找。”
“徐翩翩!”他粗鲁地拍过她的身子,令她正视着他,仔细听好他说的一字一句。“我现在告诉你,扁羽现在是我那房的人,你最好少再对她颐指气使。”
她冷笑。“你的意思是,要收她为偏房?”有谁知道,问出这样的话时,她的心正在泣血。
他不讳言。“如果时机成熟,我会和爹要求。”
她身子一震,迭步后退,她扶住身后的朱色梁柱稳住自己。
“你与我才刚成亲没多久……”
“但我已经受够你了!”他扯眉,残酷地看着她。“这桩婚姻你我都不喜欢,既然我已经依言娶了你,那么我就有权力再迎娶我所想要的妻子,而你,已达到目的嫁进来了就好好当个无声的人,最好连影子都不要出现在这宅子里,我会很感激。”
“因为我丑陋的容貌吗?”她咬住唇。
“你已经让所有人倒尽胃口,我希望以后用膳时你就待在自己房间里别出现,我想家里的人会非常感激你。”
虽然已做好心理准备知道他会说什么,但真正从他口里听见,她的心仍然抽痛。
她现在才知道,被心爱的丈夫所厌恶是件多么令人心痛的事,当她知道他可能喜欢上“扁羽”时,她便已清楚自己已爱上他了。
这是件很可悲也很矛盾的事情。
“原来你也是以貌取人的伪君子。”她刻意让自己看起来冷酷、刁蛮。
他闻言冷笑数声。“那么你呢?攀龙附凤。”
不知何来的力量让她拉住转身离开的他,他朝她抛来嫌恶的表情,令她不得不怯懦地松开了手。
“难道我们不能和平共处吗?爹的决定并不是我的意思,我曾经反抗过,但是……”
“很显然,你反抗得不够。”他不愿去听她的解释,随即甩开她的手远离。
而她,只能掉着眼泪看着自己的丈夫离她越来越远,两个人的心似乎再也没有交集的一天。
书案后,任无怀正着手绘制一幅美人图,图中的人儿手中拿着一株粉绛色的梅花,女子两颊旁乌黑发丝遮盖住,更显娇柔。微微漾着浅笑,柔情的双眸正视前方,灵动的模样好似活的,而高挂纸上的月儿发着莹白的亮光,将女子的容貌点缀得更加莹亮。
笔尖沾染上一层鹅黄颜料涂在衣裳处,勾勒起彩带,风儿吹皱及地裙摆,吹动及腰长发,绰约多姿。他勾下最后一笔,换笔沾上墨水在右侧提词:
一树寒梅白玉条,回临村路傍溪桥。
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冬雪未销。
任无怀满意地拿起画纸,透过窗外的光亮看着画中的人儿,嘴角勾起依恋的笑容。
“少爷,五王爷来访。”小厮推开门恭敬地站在外头向里通报。
任无怀扬扬眉角,呶呶嘴。“说我不在。”他来准没好事。
“是。”小厮拉阁上门。
他放下手中的画纸,从桌案下漠出一块黑布摊在桌上,仔细地将画纸放在黑布中央保护。等干了以后就能卷收起来了。
没多久小厮又再度推门。
“少爷,五王爷说你肯定在,要你出来接客。”
“接客?他以为我是什么,烟楼女子吗?”他粗嗄回。“说我不在。”
“是——”
“我早知道你会想尽办法赶我,所以这次我就不请自入了。”潇洒翩翩的男子摇着手中摺扇入内。
任无怀有型的眉跳呀跳,他泄气地投身入椅。
“你走我家好像在走你家厨房一样方便。”
男子摊了摊手。“没办法,谁叫我天生就是穿黄衣的天之子,没人拦得了我。”
“是啊。”任无怀干笑两声。
男子找了个舒服的太师椅坐下,轻松倚着。
“你成亲那天我刚好到湖州去了,巡视地方民情,所以没法赶上你的婚宴,怎么样,新嫁娘美丽吗?”男子忽然发现桌案上的画纸,他稍稍探了下头后扯出戏谑的笑。“的确美。新婚幸福吧,娶了个这么美丽又月兑俗的女子为妻是你前辈子积福啊。”
“你够了,你是刻意来调侃我的是吗?”任无怀气得差点拍桌,最后只能隐忍地将怒气往肚子吞。“我不以为你的消息是如此不灵通,不晓得我娶的是个无颜女。”
“无颜?”他指了指那张画。“看样子不像啊,如果那样称无颜,那全天下真正无颜的女人不就都要投井自尽了?”
他气得说不出话来,随意拿起宣纸盖在画上。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他又耸肩。“没事啊,闲着无聊来你这儿坐坐嘛,顺便看看嫂夫人啊……对了,怎么一直不见嫂夫人呢,该叫她出来见客了。”
任无怀眯起眼。“够了,我没力气和你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不会没事来找我的。”
“不愧是哥儿们,知道我的来意。”男子从绣工精细的袖口里抽出一卷兽皮往任无怀这边扔。
任无怀接住兽皮卷后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这东西很重要,我要你好好保存它,我相信放在你这里是最安全的。”男子突地收起善良无害的笑容,严谨地看着他。“如果它不见了,管我们是不是哥儿们,都是死罪难逃。”
“这么严重?”他瞧见兽皮上头有块焦黑的戳印,那印记他再熟悉不过,是当今圣上专有的戳印,他扯眉看着男子。“这是……”
男子耸耸肩,漠不在乎地道。“那也没什么,不过是张圣旨罢了。”
“圣旨?!”他猛摇头,举手就想将兽皮卷扔还给男子。“我不淌莫名奇妙的浑水。”
“你敢扔回来试试看,我马上对外宣称你叛变,勾结大王爷想谋朝篡位。”
任无怀恨得牙痒痒的。“兀官涛。”
兀宫涛慵懒地伸腰打哈欠。
“你就成全成全我吧,皇帝的位子我坐不了,那么大的位子需要大的人来坐,我嘛,就敬谢不铭了,我只想专心当我的王爷,茶来伸手饭来张口。”
“你先告诉我,这张圣旨是怎么来的。”他不想死得莫名奇妙。
“嗯……不……不就……偷来的嘛。”
“偷来的?!”他发现他快晕厥了。任无怀扶着额际摇头。“兀官涛,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不给我找麻烦?”
“等父皇将位子正式传给别人时。”
兀官涛的话令任无怀产生怀疑,他狐疑地眯眼问。
“这张圣旨里头写的是接位人选?”看见兀官涛点头,他又继续问。
“里头的人选,不会好死不死刚好是你这位不想继承麻烦事的人?”
兀官涛不情愿地呶呶嘴点头。
呵哈,这下子真相大白!
“你什么时候才能变得有担当?”任谁都知道,圣上所有子嗣里就只有兀官涛才有资格承接帝位,其他皇子都是扶不起的阿斗,有的只会浸婬享乐,还有的更是残暴不仁,如果国家让这些人接手,不知道会搞得多生灵涂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