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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帐 第9页

作者:纪珞

惊惶的楚映月退了一大步,正好跌坐在床榻上,下意识两手一撑,胸前即刻见了光——

“啊!”楚映月一惊,小手一捞,抓回衣物遮住自己的赤果。

“这么迫不及待,又何必多做无谓的遮掩,嗯?”

玄彻倾身逼近她,猖狂的指尖滑过她光洁的颈项和雪肩,焚灼的目光刻意梭巡衣下隆起之处。

这一切在楚映月的心中,全化成了矛盾与狼狈,还有……被羞辱的难堪。

他、他、他……怎能如此“调戏”她?

不对!他们成了亲、拜了堂,有肌肤之亲乃天经地义。

可是,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讥讽,却仿佛都是一把把尖锐的利刃,刨得她的心好疼。

“别拿死鱼脸对我,在床上,我们不是什么都做过了?”他故意忽略她眼底的伤痕,倾身在她耳窝,缓缓朝她阿气。

她顿时因耳畔的温热而颤,小脑袋被他的话语拉回那夜……记忆一片空白的那夜。

她什么都不记得。

她好慌,一点印象也无。

“我——”

“只可惜,以我的身份地位,不可能要一个寡廉鲜耻的荡妇。”玄彻一字一句如利刀的话传人她耳里。“谁知,在我之前,你有过多少男人?床上的血迹,也许只是个幌子……对不住了,我根本没兴致碰你!”

霎时,楚映月被刺得体无完肤,鲜血淋漓。

原来,她的夫君一直是这样看待她……

“换好衣服,过来上药。”

不去看她惨白的小脸,玄彻背过身,又回到桌前坐下,将收在包袱中的伤药置于桌面。

终于有喘息的空间,楚映月告诉自己要遗忘心痛。

就算她的夫君不肯承认她,她也无法抹去身心都一并交付给他的事实。

既然认定了,那就是一生一世的相许呀。

七手八脚套上干净的罗衫后,楚映月怯怯地走到他身边,不敢再上前,怕极了惹怒他,又会换来他的冷言冷语。

“不过来一点,怎么用药?”玄彻挑眉。

她依言走近了些,心中不断告诉自己,这男人不过是言语上刻薄了些,其实他待她是好的,还愿意帮她上药。

“药瓶在桌上,不会自己拿么?”

“好……”冀盼的心又碰得好疼好疼,楚映月强撑着意志,打开药瓶为自己上药。

“拿着药站到角落去,别碍我的眼!”

“是。”

端起药瓶,楚映月听话地走到客房角落,安静地咬唇上药。

她的柔顺、她的认命,理应让玄彻感到得意,却反而扰得他无法静下心,脑海一片紊乱失序。

于是,他再度逃离有她在的地方。

***

子夜。

白昼旅人来往频繁的驿站,到了夜里,只剩一片沁冷的死寂。

照道理来说,应当如此。

不过,今夜不太像往昔,冷清的食堂内,多了两道被烛火曳得老长的身影。

“我说这位客官,夜深了,您酒也喝了两坛,该歇下啦!”

驿站里,忠厚的中年伙计,好心凑近饮了一整晚酒的玄彻身边劝说着,一边收拾木桌上东倒西歪的酒壶。

“我喝两坛了?怎么还没醉?”

玄彻眯眼睇住小烛,如针的焰火尖端依然清晰。

伙计明了地轻点头,语重心长说道:

“有心饮酒的人,没几杯就可以醉倒了,因为他就是为了喝酒而喝酒;无心喝却偏偏要喝的人,喝了,神志也只是更清醒罢了,因为他脑袋里想的都是别的。”

驿站的过客那么多,伙计也看遍了千种人、万般情。

他想的都是别的?

玄彻听出伙计的弦外之音,暗示他从头到尾全没把心思放在美酒上,想的都是……别的。

是什么?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一张容颜,那泫然欲泣的水眸,还有让他气结的柔顺,都清晰无比,仿佛就在眼前——

是那个无缘无故成为他妻子的女人。

说是无缘无故,也不完全,毕竟他被设计,而他们什么都“做”了!

可恶——“我并没有想那个女人!她的卑劣,我清楚得很!”玄彻低咆,又狠狠灌了一口酒。

伙计同情地看向玄彻。

唉,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男人!看来,一时半刻也甭指望他偃熄灯火了。

“客官,要不要上盘小菜下酒,比较不闷嘛!”人还是看开点,及时行乐吧。

一经提醒,玄彻乍然思及今日他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当然,“她”亦是。

他喝酒,所以月复不空,但她……

“这时刻有什么可吃?”

“花生米、腌瓜子儿。”都装在罐儿里,很方便。

“这些哪能吃得饱足。”玄彻皱眉。

伙计怪异地瞪着一脸不悦的玄彻。

理所当然吃不饱呀,不过都是些塞牙缝的下酒菜。

从伙计的眼神中,玄彻看见自己的冲动,平静无波的脸色闪过一抹狼狈。

“客官,要不要小的替您下碗面?”客人饿了,他们花时间升个火、煮碗面,也是应该的。

“不需——”玄彻顿住口,瞥了眼通往楼上客房的梯口,随即改口:“也好,麻烦你了。”

***

窗棂外,雷声大动,惊蛰的雨未歇。

单手端着个陶碗,玄彻推门走入暂住的客房,将冒着烟、热腾腾的面食放在桌上,俊脸上面无表情,心中复杂缠绕,有如屋外风雨。

为什么要管她?饿死了倒好,他也省了带着一个麻烦的包袱!

“女人,醒来!”想是这么想,但玄彻等到开了口,才发觉自己业已走到床畔唤她。

“嗯……”床上的人儿只是轻轻地应了个声,并没有清醒的迹象。

“饿昏了么?起来吃东西。”

没有动静,被褥下的她依然深深睡着。

“楚映月!我叫你起来,没听见是不是!”玄彻沉声。

她一向柔顺,偶尔也做些怯懦的无谓挣扎,现下竟如此视他的话为无物,他对她从未偃息的怒火,理所当然再被挑起。

玄彻气不过,攫住她纤薄的双肩,猛地拉着她由榻上坐起。

“你这该死的女——”岂料,双掌下透过衣料的热度,令玄彻一愣;她把螓首无力垂靠在一边的弱态,显示了她的不对劲。

他单手绕过她的肩背,另一手抬起她尖巧的下颌,仔细审视她。

“唔……”楚映月脸上的潮红、紧蹙的淡眉、微启的干唇、与不稳的气息,在在说明——

她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玄彻眉尖一摔,让她靠在他胸膛上,以掌覆压她的秀额,从她肌肤传来的高热封闭住他所有繁乱的心绪。

“该死!”自从遇上她,这句话仿佛成了他不离口的晦气话。该死!

昏迷中的楚映月似乎感受到玄彻的怒气,干涩的唇瓣难受地一开一合。

“那日……我一清醒,这一切也全变调了……原本,我要嫁人了,你却自顾自地维护你的清白……那我呢?我也好怕……不知道该怎么办……”

楚映月的眼角落下不争气的泪花儿,呓语间尽是恐惧与无助。

一瞬间,玄彻的心好似被拧了下,揪到痛的紧。

她是无辜的?

“叩叩。”这时,门外传来两声叩门声。

“客官,您忘了拿筷著,小的给您送上来了。”是方才伙计的声音。

玄彻低头看了眼虚弱的楚映月,将她放倒回床榻上,把褪到她腰间的被褥重新盖回她身上,随即走向门扉,然后开门。

“客官,您的……”

“找大夫过来。”

“啥?”伙计一头雾水。

“快去找大夫来!”玄彻低咆。

“可这儿离杭州城有二十里路……”大半夜的要走二十里,伙计面有难色。

玄彻的俊脸霎时结冰。

伙计说得没错,离驿站最近的城镇就是杭州,但他一点也不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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