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他们之间没有交集,哪有什么好谈?
他推开门,颇具绅士风度地退开一步让她先出去。她迅速经过他身边,避免接触他或他的衣服。她不想让他以为他使她神经紧张,然而事实确是如此。在优越的贵族大律师面前。
她自觉藐小,却又不甘低他一等。
她没碰过像他这样的男人。他们小镇上的每个人都单纯、友善、直率,根本不必去猜疑别人心里在想什么。雷尼可却是那种看情形说话的男人,极端自制、冷静。彷佛即使火烧,他也不会著慌。她相信她的直觉没有错。
一旁的瑞迪已经蝶喋不休地说要邀请尼可回家,莉丝不由得很不淑女地厉声说:
“闭嘴。”她知道弟弟为什么这么热心想带这个陌生人到镇上逛。他知道回家会挨一顿骂,正在设法拖延时间。
“我想你弟弟说得对。”尼可对她微笑。该死的迷人微笑,该死得今她紧蹙眉头。
“好吧!我们回镇上喝杯咖啡。”她不情愿地说,听到弟弟呼了一口气。“你是开车来的吗?”
尼可点头。“你带路,我跟在你的车子后面,我的车就在那里。”他指向停在街边的一辆积架。正配合他身分的高级跑车。
“我坐尼可的车。”瑞迪迫不急待地叫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她低声自语,再大声说:“好吧。”
一直在严密观察他们两人。对他而言,他们姊弟恐怕是跟他不同种的生物。在强烈的阳光下,他看起来比在阴暗的法院走廊上还威严。他的黑发浓密乌亮,眼神机灵锐利。
他盯著她看,她不肯退缩,和他对望著。这里是她的地盘,谁怕谁?
她的目光掠过他全身,他的西装合身完美,是她在电视上看过的高级品。人要在装也得要有好身材才能装扮得登样,像他这样宽肩阔胸,手长脚长的,就算不做律师也可以做模特儿。真没天理,这个高傲的家伙凭什么集上帝的恩宠于一身。
只不过是只阔绰的都会动物罢了!他还不是得和大多数人一样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奔波。真令人无法相信他曾在民风粗悍的约克郡住饼,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乡土味。
“通常你遇到男人就盯著他估价吗?”他问。
“你是我们镇上少见的稀有动物,我不是在估价,只是观察,满足我的好奇心。”
“我们可以走了吧?”瑞迪问。他不耐烦听他们斗嘴。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那件裤子是为了能使他出庭时给法官一个好印象,她才忍痛买给他的。穿著西装裤,让穿惯了牛仔裤的瑞迪很不自在。他也在用表情抗议他们干嘛站在烈日下烤人乾。
她能有什么选择:完全没有。那篇精心拟好的骂人稿已经飞出脑袋,在开车回镇上的短暂旅程中,她只好独自生闷气。而每往后视镜瞥一眼,看到雷尼可种气地开著名车的那副德性,她就愈发生气。
到了镇上,各自停好车,她决心尽快喝完咖啡付钱走人,别做不必要的寒暄。他要不喜欢她的态度,大可一走了之。
瑞迪看起来轻松多了,好像找到靠山似的。竟敢嘻皮笑脸地问她,他可不可以先回家。
莉丝望著他,骇然发现必须和电尼可单独相处。
“你为什么要先回家?”她紧张得差点咬到舌头。
“我要赶功课。”
一个她无法否决的藉口:即使瑞迪自动想赶功课是被天荒的事情。
他笑得好乐,明白能暂时逃过一劫。
“好吧!你先回去打扫、倒垃圾,修理厨房的门。”她拒绝在一个厚脸皮的十六岁男孩面前认输。
“为什么要修理厨房门?还满好的嘛!”
“铰链月兑落了。”
“没关系啦!反正还可以用,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瑞迪,你乖乖去修理,不然就陪我们进咖啡屋坐著,然后我们找间鞋店替你买双新鞋,再去理发院给你剪头发。”
她知道瑞迪最怕逛街和剪头发,待会她回家时。厨房的门应该已经修理好了。果然。
瑞迪匆匆逃逸,临去还不忘谢谢尼可救他免于牢狱之灾。
“他以为他已经无罪开释了吗?我还没跟他算帐呢!”莉丝低声喃喃自语。
她瞟向尼可,按捺住自己想看表的说:“我们走吧!”她的声调中有快点把这件事情办完的意味。
“不急。”他柔声说,彷佛能读出她心思。不过他还是跟著她走,走不到几步她就必须加快脚步,以便跟上他的大步伐。
他们在镇上走,尼可礼貌地表示小镇变化不大,大致上仍如同他以往住在这里时一样。
“不需要变化呀,我们喜欢维持原貌,没必要让高楼大厦和五彩霓虹灯破坏景观。
我们也不需要把自己关在铁窗里,因为我们不怕会有歹徒闯入。小镇上大家都彼此认识,守望相助、敦亲睦邻……”
他点点头。“很好,我喜欢这样。”
莉丝愕然瞟他一眼,怀疑他有没有讽刺意味。不过他语调显得颇为愉快。不知怎的,她还是觉得不对劲。他会在暗笑她是个心胸狭窄,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吗?她生平第一次臆想:如果离开约克郡去住在大都市,她的生活会变成怎样。
她以前不曾有过这种念头,从来不普向往都会生活,一直很快乐地住在纯朴美丽的约克郡,即使牺牲到城里上艺术学院的机会,也无怨无悔。她在当地的图书馆做事。很满足,很安定,又能照顾爷爷。
她小时候父母因飞机失事过世,由爷爷抚养他们姊弟长大。爷爷老了,她工作赚钱养家也是应该的。现在这个外来客却侵扰她的思维。害她无端幻想约克郡以外的天地,令她怀疑生活或许仍有欠缺。走在他身边,她甚至觉得焦躁不安,他究竟有什么魔力?
唉一出现就搞得她心神不宁。
他说镇上的店铺都和他离开前一个模样。她微笑道:“要是你曾偶尔回来就不会这么惊讶了。”
尼可转头看她。“你很坦率。”
“我们这里的人都这样。”
好似为了证明她的话,在镇上和丈夫一起经营邮局的中年妇人伊凡斯太太迎面而来,向莉丝打招呼。
“你不介绍我们认识吗?”伊凡斯太太好奇地盯著尼可。
“这位是雷尼可先生,”莉丝不得已地说:“他来帮瑞迪辩护。”
“喔,对。你们家的瑞迪闯了祸,你爷爷如果地下有如,一定会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雷尼可……,雷尼可,这个名字好熟……”
雷尼可对伊凡斯太太绽开迷人的笑容。
莉丝望著他,忽然被他男性魅力吸引祝老天!她震惊地想:他不只俊美,还很性愈。
她在他眼里呢?她当然不在乎他对她的评价,但是她恐怕只是只毫不起眼的丑小鸭吧!
因为天气突然转热,她穿的是一件开襟的紧身上衣和一条印有蓝色和紫色小花的棉布裙。没有化妆,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条法国式的长辫子。这身打扮很不正式。
难怪他会用不以为然的眼光看她,当她是个此十六岁的瑞迪大不了多少的小女生。
事实上她已是个二十三岁的成熟女人。
他必然是脂粉阵里的宠儿,再傻的人看他那副外表也看得出他是有钱有势的人。在他那个圈子里的女人,无疑必定和他一样世故精明,那些金发长腿的美女,无一不懂得以精巧的化妆术和媚态勾引男人。
莉丝抿紧嘴,决心做她自己。反正那些狐媚手段她学也学不来。
他友善地和伊凡斯太太聊天,说还记得年幼时见过伊凡斯太太,这么多年了她看起来还是一样年轻美丽。伊凡斯太太被他这么一说,又喜又羞,嫣红著双颊,哭得阖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