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有何感想?”斛律桀不知何时走近她的身边,这是自塔娜被带回来近一个月的时间里第二次和他近距离的谈话。
是不耐烦等下去,想要探个究竟了吗?她不动声色地抬眼直视着他,“这句话,正是我想要问你的。”
“是吗?”斛律桀竟沉沉地笑了起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是极浅显的道理,我怕活着的人还不明白,所以只有用死人来告诫他们。”
“你觉得收到效果了吗?”莫塔娜讥讽地看着他。
“你觉得没收到效果吗?”斛律桀对着莽莽的草原张开手臂,狂傲如天际翱翔的鹰,“如今这片草原上有谁人不知我斛律桀?又有谁不闻我斛律桀之名而闻风丧胆?”
塔娜冷嗤,“还有更多的人只想着欲杀你而后快。”
斛律桀狂傲地大笑,“这世上有谁能杀我?”他蓦地转身看她,满脸的不屑与讥讽,“或者——你认为,你有这个能力?”
“我当然知道,在你的眼里我从来就不配做你的敌人,只是,你究竟留我在你身边有何用意?”
“你不也很想留在我身边吗?”斛律桀审视着她,眼里有着洞悉一切的精明和霸气。
塔娜一惊,不明白对方是如何洞悉自己的心思的。
“明明逃了出去,却偏偏又冒险潜了回来。”斛律桀的眼里闪过一丝兴味,干脆挑明了话题,他想要看看这女子有什么反应。
塔娜心下再度一惊,原来,所有的一切他都知道,自己还是太小看他了。她小心地藏起眼中的思绪,“我不明白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引起了你的兴趣?能让你于上百人中留我一条性命?”
“或许你可以认为是因为你的容貌!”斛律桀忽地伸出两个手指轻佻地捏住她的下颌,那日在激斗中,眼前的女人披头散发,满脸的污血,脏得跟个鬼似的。没想到今日仔细一看,长得还真是不错呢!
塔娜身子僵直,勉强忍住挥开那只手的冲动,一个忽如其来的念头突地冲入她的脑海,而她也诚实地把它诉之于口,“你并不像贪恋的人。”
捏住她下颌的手一紧,“你怎么会如此肯定?”斛律桀似是被勾起了满月复的兴致,充满兴味地逼近她的脸,眼里莫测高深,读不出喜怒。
她不禁哑然,刚才那句话只是忽如其来闪过的一个念头而已,她根本无法说出原因。
“你不会是想用话把我套住,好让我不至于对你下手吧?”斛律桀越逼越近。
“你会是那种任人摆布的人吗?”她反而松了口气。
斛律桀停止逼近的脸,如鹰般的锐目在她脸上仔细地扫视,似是想要找出一丝心虚或慌乱的迹象。良久之后,他松开手,站直身子,“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聪明!只是你不觉得你这报仇的进度也太慢些了吗?”
塔娜微怔,随即释然。这男人如此聪明,能猜到这一点并不会让人觉得意外。
看着眼前女子变换的表情,斛律桀忽觉心情不错起来,他缓缓地道:“不如我给你一个也许能快些复仇的建议。”
“是吗?”短暂的交锋之后,塔娜已较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她当然不会相信这男人真会给她任何有建设性的建议,她淡定地应答着。
“我猜你逃月兑后仍然回来,是因为想要留在我身边伺机报仇。不如我给你一个为我暖床的机会,让你可以如愿地真正接近我,了解我!”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他语气暗沉,竟仿佛真有了的味道,只是眼底却飞快地闪过一丝冷芒。
“我不需要那样的手段一样可以取你性命!”塔娜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的,这无耻的男人,竟厚颜到如此地步。
“是吗?我拭目以待!”斛律桀的眸色深沉如暗夜的天空,察觉不出任何的喜怒,深深地看她一眼,他扬长而去。
塔娜是在一阵如雷般的震动中醒过来的。她从简陋的床铺上起身,然后掀开帐帘。
入眼的竟是一片万马奔腾的雄壮景象。草原上常见野马群,但像这般庞大的野马群却是少见。眼前的野马怕是有近万匹吧!她有些愣神,回眸间却看到斛律桀和他的手下们正立于不远处的小山包上。烟尘飞扬中,一匹毛色如血的红马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奔驰如风的近万匹马中,这匹红马一直遥遥领先,只见它四蹄轻扬,振鬃长嘶,竟是一副傲啸长空的逼人气势。任凭后面的马群如何的迅捷如风,拼命追赶,却总是与它保持了一大段的距离……
“族长,我去把那匹红马给你捉来。”贡布躬身请命,眼里有着难掩的兴奋。
斛律桀颔首应允,向来淡漠的眼里也生出些许兴趣来。在众人的大声呼喝中,贡布从侧方兜截了上去。转眼间便已迎上了奔驰的马群,众人都屏住了呼吸,要知在这万马奔腾的情况下迎面而上,稍不小心,便是被践踏得如同肉泥,可那红马奔驰极快,若不用此方法,根本无法追上它,就更别提捕获了。就在这一瞬间,只见贡布一拔马头,极快地旋身,在众人的喝彩声中,与马群同一方向奔驰。领头的红马见居然有同类跑在了自己前面,仰头一声长嘶,四蹄发力,只是转瞬间便已越过了贡布所乘的马。贡布正是要它如此,就在两匹马错身而过这一瞬间,他挥出了手中的套马索。红马机智异常,脚下发力,转瞬间便驰出老远,贡布这十拿九稳的一套竟落了个空。他不死心,再度摧马,挥动着手中的套马索,伺机而动。那红马仰天长嘶,声音里竟有着隐隐的得意与傲视睥睨的意味。
一直凝立的斛律桀嘴角浮起一抹笑,把随自己征战多日的大黑马召到了身畔。这黑马亦非凡品,眼见此等阵势,早已四蹄轻踢,不住地磨蹭着地面,有些按捺不住了。奈何未能得到主人的命令,只好在鼻中不住地发出轻嘶。
丙不其然,贡布的套马索根本无法套上红马的脖颈,数次落空之后,套马索反被红马扯落在地,眼见是追之不及了。
一阵得得的蹄声在众人的叹息声中响起,塔娜凝首看去,却见斛律桀不知何时竟骑着大黑马冲了出去。转瞬间,一人一骑便已迎面兜上了野马群。那红马把贡布远远抛在了身后,正得意地仰天长嘶,突见面前又出现一骑,它不避不让,竟似通灵般地迎面撞了上去。斛律桀的大黑马本已是万中挑一的好马,见到红马的阵势,不由得四蹄微凝,竟似有些怯然。转眼间,红马已驰到身前,突然扬起前蹄,直直地朝黑马踢了过去。黑马仰天长嘶,砰然跪了下去。在山坡上观战的众人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呼,“铁血十二骑”急召过自个儿的马来,准备下去救自己的族长。然而事情却在这一瞬间又有了惊人的变化,只见一道灰影在黑马倒地的那一瞬间,跃身而起,竟然骑到了红马的背上,红马大怒,一时前足人立,一时后腿猛踢,如中风魔般,想尽办法想要把背上的人摔下来。山坡上的众人几乎是屏住呼吸地凝神看着,铁血十二骑也忘了跳上马背。只见那红马狂奔乱跃,在大草原上驰了近一个时辰,竟似不见疲累,而马上的斛律桀竟也稳若泰山,一任红马翻腾跳跃,却是不能摆月兑得了他。见那红马脾性桀骜,仍没有停歇的迹象,他突地伸出右臂于马颈底下,手上发力,紧紧勒住马颈。那红马渐渐呼吸不得,窒息难当,这才知道遇上了真正的主人,忽地凝住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