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意这种看法,你认为我的两个家都那么可爱,我说不出该有多么高兴。”
我们吃过饭后,他带我到藏书室,问我是否愿意与他对弈。我答应乐于从命。
我们坐在那个华美的房间里,上面有雕花的天花板,下面有很厚的地毯,房间里点着灯,灯盏是东方出产的、制造得十分精巧的彩釉瓷器。我比在梦中所体验过的更加快乐。
他已经在棋盘上摆出象牙棋子,我们便静静地下起棋来。
这是深沉的、令人惬意的寂静,或者对我来说似乎是这样的。当我望着康南在象牙棋盘上的有力而又瘦削的手指时,我知道我永远不应当忘记那摇曳的火光,不应当忘记那看上去象是属于路易十四时代的镀金钟的滴答声。
有一次,在我皱着眉头集中思索的时候,我意识到他的眼睛盯住我,又突然抬起。我的目光与他凝视的目光相遇了。那凝视目光带有乐趣的推测。那时,我想:他要我来是有目的的。这目的是什么呢?
我惊愕得哆嗦起来,但是过份的高兴,反使我难以保留住那份情绪。
我走自己的棋子,他说:“啊!“然后说,“利小姐,噢,我亲爱的利小姐,我想,你已经径自走进我给你设下的陷阱了。”
“噢……不!”我嚷了起来。
他移动了一个马,这一下就直接威胁到我的王。我忘了那匹马。
“我相信这是……”他说,“噢,不完全如此。将军,利小姐。但是不能将死。”
我发现自己的注意力不在棋局上。我急忙要解救自己,但是来不及了,每动一步,那不可挽回的败局就愈加明显。
我发现他那柔和而充满笑意的声音:“将死了,利小姐。”
坐在那里,有几秒钟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他说:“我占有一个很不公正的优势。经过长途旅行,你累了。”
“噢,不,”我很快说道,“我猜想你的棋艺要比我高超。”
“我猜想,”他回答,“我们很相配。”
一下完棋,我就回到自己的卧室里。
我上了床,想睡觉,但不可能。我太兴奋了。我头脑里一直翻腾着一连串的情景:他对我的接待、一起用膳、他的话:我们很相配。
我甚至忘记了我现在所睡的地方原是艾丽斯的家——这件事有个时期似乎极其吸引我——我把这一切都忘到九霄云外,而只记得是康南请我来的,我现在在这儿,他有了我,仿佛感到由衷的喜悦。
第二天就象头一天那样令人愉快和难以描绘。早晨我给孩子们上了几课,下午康南带我们驾车出去兜风。坐在他的四轮马车上出游比之坐在塔珀蒂或比利身后蹒跚而行是多么不同啊。
他带着我们驱车来到海边,我们看到圣·迈克尔山在海里高高耸立。
“哪一天,”他说,“当春季到来的时候,我带你到那儿去,你可以看到圣·迈克尔椅子。”
“爸爸,我们可以坐在上面吗?”阿尔文问道。
“可以,如果你准备好摔一跤的话。你会发现你的脚摇晃地悬挂在一个长七十英尺左右的下垂物上。然而,许多女性都认为值得试一试。”
“可为什么呢,爸爸,为什么?”阿尔文追问道,在她占据他的全部注意力时,她总是很高兴的。
“因为,”他继续说,“有句古语说,如果一个女人能在她的丈夫之前坐到圣·迈克尔椅子上,她将成为一家之主。”
阿尔文开心得哈哈大笑,吉利——我坚持要带着跟我们一道的——也站在那里笑眯眯的。
康南望着我,“利小姐,你呢?”他说,“是否想试一试?”
我迟疑了片刻,继而大胆地与他凝视的目光相遇,说道:“不,特里梅林先生,我认为我不应当那样。”
“那么,你不想成为一家之主了?”
“我认为,无论丈夫或是妻子,都不应该做那种意义上的一家之主。我认为他们应当并肩工作,如果他或她感到某个意见是唯一正确的,那么,他或她都应当遵从。”
我说完,脸上微微有点发红。我想象,如果菲利达听到这句话一定会微笑的。
“利小姐,”康南说,“你的智慧会使我们这些俗不可耐的民间传说羞惭的。”
在冬日阳光的沐浴下,我们驱车回家,我感到心旷神怡。
在彭兰德斯托呆了一个星期,我在考虑这样的田园诗般的插曲延续多久,康南才会对我吐露心思呢。
孩子们都上床了,康南问我是否愿意到藏书室陪他下棋。我在那里看见他已经把棋子在棋盘上摆好,正坐在那里望着它们。
窗帘拉上了,巨大的壁炉里火光熊熊。当我走进去时,他站了起来,我很快在他对面坐下。
他对笑容可掬,我想他的眼睛把我的面部的一切细微之处都摄入无遗,那神情,若是别人,我会生气的。
我正要走王的兵时,这时,他说:“利小姐,我不是叫你下楼来下棋的。有件事我得对你谈谈。”
“是吗,特里梅林先生?”
“我觉得认识你已有很长时间了,你已经使我们两人——我本人和阿尔文起了那么大的变化。如果你离开了,我们将会非常想念你。我肯定,我们两人都担保你不会离开我们。”
我想看看他,不过没有那样做,因为我害怕他会看穿我眼里流露出来的希望和恐惧。
“利小姐,”他继续说,“你愿意和我生活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吗?”
“我……我不理解。我……不能相信……”
“我在要求你嫁给我。”
“但是……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会这样,利小姐?”
“因为……因为这是多么不恰当。”
“你认为我不恰当……令人憎恶吗?千万请你坦率些。”
“我……不,当然不是那个意思1不过,我是这里的家庭女教师。”
“正是这样。正是这使我担心。家庭女教师常常要放弃她们的职业。如果你离开,对我来说,那将是难以承受的。”
我激动地说不出话来。我不能相信这会是真地在我身上实现。我缄默不语。我不敢尝试说什么。
“我看出你犹豫了,利小姐。”
“我多么吃惊。”
“我本该让你做好吃惊的准备吗?”他的双唇在嘴角处微微抽动。“很抱歉,利小姐。我认为在这个问题上我已经充分表达我内心的感情了。”
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内,我想描绘出这一切——作为主人的妻子回到梅林山庄,匆匆放弃家庭女教师的职务而得到这个家庭的女主人的位置。当然我愿意这样做,再过几个月,他们就会忘记我曾经当过家庭女教师的经历。我缺乏别的什么呢,我有自己的尊严——按照菲利达的看法,也许是过多了一点。不过,我认为这个提议应该以一种不同的方式提出。他没有拉起我的手;他没有抚模我;他只是坐在桌子旁边,以一种近乎缺乏感情的、专为自己打算的方式注视着我。
他又接着说:“想一想会给我们大家带来多少好处吧,我亲爱的利小姐。你帮助阿尔文的方式给我留下那么深刻的印象。这孩子需要个妈妈,你会满足这种需要的……会令人极其钦佩满足的。”
“你认为两个人的结合是为了一个孩子的缘故吗?”
“我是个非常自私的人。但我绝不是那个意思。”他倾身向前,向桌子上探出身子,他的眼睛闪现出某种不可捉模的光芒。“我要为自己的满足而结婚。”
“那么……”我又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