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得出您是她的知己。”
“的确如此,我想我在造成这一悲剧方面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那就是使我恐惧的地方。我做的对吗?”
“我相信您做了您认为是对的事,那是我们任何人都会做的。您很爱您的姨侄女,不是吗?”
“很爱。我的孩子全是男的,你瞧,我总是想要一个女孩。艾丽斯常来与我的孩子们玩耍……他们三个都是男孩,我没有女孩。我原来总是想她会嫁给他们中的一个,尽避是表兄妹也妨。也许那样不大好。我当时不是住在这所房子里。我们那时在彭赞斯。艾丽斯的父亲在靠内地几英里的地方有个大庄园。那个庄园现在当然属于她的丈夫罗。她给她丈夫带来了一大笔财产。全都一码事,也许,表兄妹结婚是不好的。无论如何,他们定下来与特里梅林家联姻。”
“就这样安排定了。”
“是的。艾丽斯的父亲去世了,她母亲——我的姐姐——一直很喜欢康南,我指的是老一辈的康南。几个世纪以来那个家里一直有叫康南的,长子总是取这个名字。我认为我姐姐本想嫁给现在这个康南的父亲的,可是他们的婚姻被人另做安排了,于是他俩就想让他们的孩子结合。在康南二十岁、艾丽斯十八岁的时候,他们订了婚,一年后举行了婚礼。”
“原来这真是一场方便的结合。”
“多么奇怪!方便的结合常常变成了麻烦的结合,他们不就是这样吗?他们认为如果她来和我住在一起倒是个好主意。你瞧,我这里到梅林山庄骑马只要几个小时。年轻人可以经常骑着马会面……她不用呆在那个家里。当然你会说:为什么她母亲不带她住到梅林山庄去呢?因为我姐姐那时病得很重,不便旅行。不论怎样,就这么安排定了:她要和我住在一起。”
“我估计特里梅林先生常常骑马来看她。”
“是的,但是不象我预料的那么经常。我开始怀疑他们的结合并不象他们两家的财产那样匹配。”
“对我说说有关艾丽斯的情况吧,”我恳切地说道,“她是哪一种姑娘?”
“我怎么向你描述她呢?想到这儿,『轻松愉快』这个词就进入我的脑海。她无忧无虑,有点轻浮。我不是说她在道德上轻浮——在某种意义上有些人会用这个词。不过当然罗,在出了那种事以后……但是谁又难作出判断呢?你瞧,他来这儿画油画。他为高沼地画了几幅优美的油画。”
“谁?康南·特里梅林吗?”
“噢,天哪,不!是杰弗里。杰弗里·南斯洛克。他是个有点名气的艺术家。你原来不知道吗?”
“不知道,”我说,“除了知道他和艾丽斯在一年前的七月一道死去之外,对于他,我是一无所知的。”
“她和我住在一起的时候,他常来这儿。实际上,他比康南来得还要勤哩。我开始认识到情况会是怎样的。他们之间有了暖味关系。他们总是一起外出,他老是带着绘画工具,她也老是说要去他作画,也许有一天她自己也会成为一名画家。可是,当然啦,他们在一起不是作画。”
“他们……恋爱了吗?”我问。
“当她告诉我,我相当害怕。你瞧,已经怀了孕了。”
我惊得倒吸一口凉气。阿尔文,我想。难怪康南他就是爱不起来。难怪我说到她具有艺术才能时,他和塞莱斯蒂尼都那么不是滋味了。
“她是在离结婚只有两个星期的时候告诉我的。几乎很确定,她说。她认为那不可能有什么过错。她说:『我怎么办呢?克拉拉姨娘?我该和杰弗里结婚吗?”
“我说:『杰弗里想和你结婚吗,我亲爱的?』她回答:『如果我对他说,他就只得如此。不是吗?”
“我现在知道她应当告诉他。她告诉他,那才是唯一正确的。但是,她的婚姻几乎都安排妥当了,艾丽斯是继承人,我怀疑杰弗里是否想得到遗产。你知道,南斯洛克一家没有多少财产,艾丽斯的财产对他们来说将是件幸事。我怀疑……和人们所怀疑的一样。他颇有点名气。还有一些别的人也发觉她们自己处于艾丽斯的境地,而这都是他造成的。我认为与他在一起她不会长期幸福。
一阵沉默,我感到似乎这个迷的极其重要的部分正衔接在一起,使我绘制的图画有了意义。
“我记得她……那天,”老太太继续说,“就在这个房间。我常常回味一番。她对我谈起这件事……向我倾诉衷情正象我现在向你倾吐心曲一样。自从她去年死了之后……这件事一直使我很内疚。你瞧,她对我说:『我怎么办呀,克拉拉姨母?帮助我吧!……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我回答她说:『你只能做一件事,我的亲爱的;那就是还是和康南·特里梅林结婚。你已经和他订婚了。你必须把你和杰弗里·南斯洛克的事忘掉。』她对我说:『克拉拉姨母,我怎么能忘记呢?将会有个活生生的见证人,不是吗?』那时,我就干出了这件可怕的事情。我对她说:『你得结婚。就说你的孩子是不足月生下来的。』听到这话的时候,她的头往后一仰,大笑不止。这是歇斯底里的笑声。可怜的艾丽斯,她的心都快碎了。”
克拉拉姨女乃女乃往椅背上一靠,看上去她似乎如梦初醒。我确实相信她见到坐在她对面的不是我,而是艾丽斯。
现在她有点害怕,因为她在想是不是对我说得太多了。
我一言不发。我把一切全部勾勒出来了:婚礼只是个仪式;几乎紧随而来的是艾丽斯母亲的去世;第二年相继而来的又是康南父亲的去世。作出结婚的安排是为了让两位老人高兴,他们都没有活得长一点来享受天伦之乐。艾丽斯留下来,与康南——我的康南——和阿尔文共同生活,这个别的男人的孩子,艾丽斯想尽量把她冒充成他的,但是她没有成功——就我所知。
他一直默认阿尔文是他的女儿,但在心灵深处从来不曾视她为骨肉。阿尔文知道这一点,她是那么仰慕他,但是她怀疑什么事出了岔子,心中捉模不定。她热望被他接受为女儿。也许他从来没有真正弄清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
这种局面充满戏剧性。不过,我想,这样遮遮掩掩有什么好处呢?艾丽斯已经故去,阿尔文和康南活在世上。让他们忘记过去所发生的一切,如果他们明智的话,他们将来会为彼此创造幸福的。
“噢,我的亲爱的,”克拉拉姨女乃女乃叹息道,“我是怎么说的来着!就象一切又变得活生生的了。我使你听得腻烦了。”声音中渐渐带有一点惧怕,“我谈得太多了,而你,利小姐,在整个谈话中都没发言。我相信,你会对我说的情况守口如瓶的。”
“您可以相信我会这样做的。”我向她保证。
“我知道这一点,否则我就不会告诉你了。不过,不管怎样,这都是老早的事了。对你谈谈这些我心里就畅快些。有时夜间我把这一切思索一番。你瞧,她与杰弗里结婚可能是对的。也许,她是这样想的,那就是她为什么和他一道出走的原因。想想看他们在那列火车上!这似乎是上帝的裁决,不是吗?”
“不,”我大声说,“火车上死的有很多人。她们并不都是要离开丈夫去找别的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