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回信吗,小姐?”迪克问。
“有的,”我说,“我立刻就回房间,你可以把回信带去。”
面对这一群旁观者,我尽量摆出十分庄重的模样走回屋子。进了我的房间,我简短地写道:
亲爱的南斯洛克先生:
靶谢您送来的厚礼,对此我当然是不能接受的。我在这里没有
养马的条件。您也许忽略了这一点,我在这个家里只是个被雇用的
家庭女教师。我不可能对杰辛思提供饲养条件。对于您无微不至的
必心我深表谢意。
您的忠实的
马撒·利
我径直地回到马厩,当我走近马厩的时候,我听到他们都在那儿兴致勃勃地又说又笑。
“迪克,这是回信。”我说,“请把这个条子和杰辛思一起带给你的主人。”
“可是……”迪克结结巴巴地说,“我得把它留在这儿。”
我直视着塔珀蒂那张婬猥的老脸。“南斯洛克先生,”我说,“很喜欢开玩笑。”
然后我便走回屋去了。
第二天是星期六,阿尔文问,既然有半天假,我们是否可以上午到高沼地去一趟。她的姨女乃女乃克拉拉就住在那儿,见到我们,她一定会高兴的。
对此我考虑了一下。我想离开这个宅子几小时将是相当愉快的。我知道他们一定都在议论我和彼得·南斯洛克。
我猜想他过去对待詹森小姐一定也象现在对待我一样;他们大家觉得有趣的是:发现一个家庭女教师的故事到头来与另一个是何其相似。
我对詹森小姐感到疑惑。她也许有点轻浮吧?我想象她有偷窃行为,她被指控所偷的一切可能都用在了购买漂亮衣服上,好在她的仰慕者眼中显得艳丽些。
而她被解雇的时候,他却毫不关心。他真可谓是个好朋友啊!
早饭后,我们出发了。这一天是骑马的好日子。因为十月的阳光不那么灸人,柔和的西南风徐徐吹来。阿尔文兴致很高,而我认为这是一次锻炼耐力的机会。如果她能长途骑马,到姨女乃女乃家后再返回来而不觉疲劳,那我会感到欣慰的。
我为能避开仆人们窥伺的目光而快乐,在高沼地的原野里我感到心旷神怡。
我发现高沼地的广袤与我的心情正相吻合。那低矮的石墙、灰色的砾石以及从砾石上潺潺流过的欢快的小溪使我陶醉。
我提醒阿尔文注意砾石,不过她现在骑得既稳当又警觉,因此我并不感到担心。
我们一起研究了随身带着的到姨女乃女乃克拉拉家去的地图,她的家是在博德明南面几英里的地方。阿尔文曾经乘马车去过一两次,便自以为认得这条路。但是这片荒野是世界上最容易使人迷路的地方,所以我认为现在这种场合看看地图是有好处的。
不过,我把严肃劲儿丢了不少,当我们走错了路,只好回头的时候,我发现自己与阿尔文笑成了一团。
不过,我们终于到了“高沼地之家”——这是姨女乃女乃克拉拉家的别致的名称。
这是一座可爱的房子,位于高沼地村庄的外围。这里有教堂、小客站、几所房子以及仿佛是个小领主居地的“高沼地之家”。
姨女乃女乃克拉拉和照料她起居的三个仆人住在这是城,当我们到达的时候,那种激动的场面是我们没有预料到的。
“啊,天啊,这不是阿尔文小姐吗!”一位年长的女管家嚷道,“亲爱的,你带来的人是谁呀?”
“是利小姐,我的家庭女教师。”阿尔文说。
“唷,这倒怪了!就只有你们两个人?你爸爸没有来吗?”
“没有,爸爸到彭赞斯去了。”
我当时在想,我同意阿尔文来此是否错了,我没有预先征得姨女乃女乃克拉拉的同意就贸然给她带来麻烦是否忘记了自己的地位。
我在想我是否会被打发到厨房里与仆人们一起吃饭。这样一种传统做法并不怎么使我心烦,我倒情愿那样,而不愿意与一个目无人、处处挑剔的老太婆坐到一起。
但是,我很快就消除了顾虑。我们被带到客厅,姨女乃女乃克拉拉,一位风韵犹存的老太太,坐在一把扶手椅上,童颜鹤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十分慈祥。她的身旁放着一根乌檀木手杖,因此我猜想她行走是不便的。
阿尔文跑到她的面前,受到了热烈的拥抱。
然后那双活跃的蓝眼睛落到我的身上。
“原来你就是阿尔文的家庭女教师,我的亲爱的。”她说,“啊,那很好,你想得多周到呵:带她来看我。特别幸运的是,我有一个孙子和我住在一起,我正担心他会因为没有年龄相当的小伙伴一起玩而烦闷呢。他知道阿尔文来了,一定会兴高采烈的。”
我相信,孙子不会比姨女乃女乃克拉拉本人更为兴高采烈了。她对我确实很好,好到使我忘记了胆怯,觉得这是一种朋友之间的走访,而不是一个家庭女教师受委托带领她的学生拜访亲戚。
蒲公英酒拿了出来,我们被极力劝说端起酒杯。还有下酒的糕点,我要说我发现这酒甘冽芳香。我让阿尔文喝了一小杯酒,但是当我端起自己的酒杯时,我想到让阿尔文喝这种酒是否明智,因为这是一种烈性酒。
姨女乃女乃克拉拉希望听到有关梅林山庄的一切消息;她实在是位絮絮叨叨的老太太,我想这是由于她居住在高沼地她自己的家里,过着颇有几分孤寂的生活所造成的。
小孙子出现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比阿尔文年龄小一点——他俩还是溜出去玩耍了,尽避我告诉了阿尔文不要走得太远,因为在天黑之前我们必须赶回去。
阿尔文刚走,我就发现姨女乃女乃克拉拉急于要扯一段闲话。是因为我喝了她的烈性酒呢,还是我相信她是与艾丽斯相连的一个环节呢,我也说不清;不过我发现她的谈话倒是挺引人入胜的。
她以全然坦率的方式谈起艾丽斯,迄今为止我还没有听到艾丽斯这样为人谈及过哩;我陡然意识到这个絮絮叨叨的老太太身上,我将了解到比从别人那里多得多的情况。
屋里刚刚剩下我们两人,她就说:“现在对我谈谈梅林山庄的实际情况吧。”
我抬起眉头,似乎并没有充分领会她的意思。
她接着说:“可怜的艾丽斯死的时候,那是多么震惊啊。她死得那么突然。一件多么悲惨的事落到那么年轻的女孩子头上——她只不过比小女孩大一点点啊。”
“是吗?”
“别对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很少。”
“艾丽斯和杰弗里·南斯洛克,你是了解的。他们一直走了……私奔,接着就发生了那件可怕的事。”
“我听说出了意外。”
“我总是想起他们——那两个年轻人,在深夜里常常想起他们。那时我就责怪自己。”
我感到惊异。我不理解为什么这位温柔、健谈的老太太竟会因为艾丽斯对丈夫不忠而引咎自责。
“一个人不应当干预别人的生活,是不是?你怎样认为呢,我的亲爱的?如果一个人的做法是有益的……”
“对,”我断然说道:“如果一个人的做法是有益的,我认为,他的干预会得到原谅。”
“但是一个人怎么能知道他的做法是有益的或是与此相反呢?『
“一个人只能做他认为是正确的事情。”
“但是一个人可能做出正确的、却完全无益的事吗?”
“对,我是这样认为的。”
“我对她想得很多……我的可怜的侄女,她是个可爱的人。但是,我要说,她不具备正视残酷命运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