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文喜不自禁地喝起采起;我听到吉利也笑了。
阿尔文嚷道:“接着跳,小姐,别停下来,小姐。你这个舞跳得真好。”
于是我又继续与想象中的舞伴跳起来,在月光辉映下的日光浴室里跳着,一轮弯月正我向投以微笑。当我跳到房间的尽头时,一个人影缓缓向我走来,我不再是形影单只地独舞了。
“你妙极了。”一个声音说道,彼得·南斯洛夫穿着雅致的夜礼服,他挽着我,犹如跳华尔兹舞时挽着舞伴那样。
我的双脚迟疑了,他说:“别……别。听,孩子们在抗议了,你一定要陪我跳,利不姐,就象你命定要跟我跳舞一样。”
我们继续跳着。我的双脚跳起舞来,仿佛再也不肯停止似的。
不过我说:“太越轨了。”
“太高兴了。”他应道。
“你应当与客人们在一起。”
“跟你在一起更有趣。”
“你忘了……”
“你是个家庭女教师?我能忘记,如果你愿意让我忘记的话。”
“你完全没以理由忘记。”
“我只是想,如果我们都能忘记的话,你一定会更快乐。你的舞跳得多美呀!”
“那只是我逢场作戏而已。”
“我肯定,这只是你被迫在这个空房浪费的许多才艺的一种罢了。”
“南斯洛克先生,你是否认为这句小小的俏皮话说完了呢?”
“这绝不是什么俏皮话。”
“我现在要回到孩子们中间去了。”我们跳到离她们很近的地方,我看到小吉利的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阿尔文的脸上显出羡慕的神情,在我继续跳的时候。我简直成了一个得意忘形的人了。
我想,我怀有的念头是多么荒唐;不过,今天晚上我想索性荒唐一番,我想放纵自己。
“原来他在这儿。”
使我骇然的是,我突然看到几个人走进日光浴室里来,当我见到身穿火红长袍的特雷斯林夫人在他们中间时,我的领悟能力并未减退,因为我知道,那火红色衣服不论到了哪儿,康南·特里梅林就会出现在哪儿。
有人鼓起掌来,其他人也跟鼓掌。这时《蓝色的多瑙河》的乐曲声停了。
在极其局促不安之中,我把手举起来拢了拢头发,我知道跳舞时一定把发夹弄松了。
我想:因为我的不检点,明天我要被解雇了,也许我活该如此。
“这个主意多么了不起呀,”有个人说道,“在月光下跳舞。什么能比这更适意呢?人们在这上面几乎同下面一样可以听到音乐。”
另外一个声音说道:“这是个美丽的舞厅,康南。”
“那么就让我们把它派作那个用场吧。”他回答道。
他走到窥视孔前,透过洞口喊道:“再来一遍——《蓝色的多瑙河》。”
这时,乐曲声又开始飘起。
我转向阿尔文。抓住吉利的手。人们已经团团起舞了。他们互相交谈着,并不想费心压低嗓门。他们何需放低嗓门呢?我不过是个家庭女教师而已。
我听到一个声音说:“那是家庭女教师,是阿尔文的,你晓得。”
“冒失的家伙!我估计是彼得的又一个水性杨花的情人。”
“我为这些可怜虫感到惋惜。生活对她们来说一定是单调乏味的。”
“不过在敞亮的月光下!还有什么比这更堕落的呢?”
“最近一个必须解雇的人,我相信。”
“要轮到这一位了。”
我的脸火辣辣地发烧。我想正视着他们所有的人,告诉他们我的行为并不会比他们中的一些人更为堕落。
我感到一阵狂怒,又觉得有点害怕。我察觉到月光下有康南的面孔,因为他就站在我的附近,注视着我,我害怕,那目光意味着极不赞同的态度,我肯定他是这么感觉的。
“阿尔文。”他说,“到你房间去,把吉利也带去。”
当爸爸用这种语调说话时,她是不敢不服从的。
我尽量冷淡地说道:“对,让我们走吧。”
但是,当我正要跟着孩子们走的时候,我发现我的臂膀被人握住了,康南向我走近了一点。
他说;“你跳得好极了,利小姐。我从来就不会放过一个好的舞伴。也许这是因为我自己几乎不擅长艺术的缘故。”
“谢谢你。”我说。不过,他还是继续挽住我的手臂。
“我肯定,”他继续说,“《蓝色的多瑙河》是你最喜爱的一支曲子。你看上去……销魂荡魄似的。”说着,他就用双臂搂住了我,我发现在他宾客围绕之中,我正与他跳着……我穿着淡紫色布衣,戴着绿松石饰针,而她们穿着薄绸和丝绒,戴着绿宝石和钻石。
我很喜欢如水的月光。但我不胜羞愧,因为,我认为他生气了,目的是要进一步使我蒙受羞辱。
我的脚合上乐曲的节奏,暗自思忖:《蓝色的多瑙河》对我来说将永远意味着——与舞伴康南·特里梅林在日光浴室里忘情地跳舞。
“我向你道歉,利小姐,”他说,“为了我的客人们的无礼。”
“这是我必须料到的,毫无疑问也是我应该承受的。”
“胡说。“他说。我暗想,我是在梦境之中,他凑近我耳边的声音听起来是温柔的。
我们跳到房间的尽头,使我不胜骇异的是,他掀起帷幔。一下子把我旋转到门外。我们来到两段石阶之间的楼梯平台上。这是我过去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我们停下舞步,但是他有双臂依然搂着我。墙上亮着一盏绿玉煤油灯,灯光足以使我看清他的脸。那张脸看上去有点儿肉欲的成分,我想。
“利小姐,”他说,“当你不那么严肃的时候,你是非常可爱的呢。”
我惊愕地屏住呼吸,因为他正把我抵到墙边,亲吻我。
我感到毛骨悚然,一半为我自己的情感,一半为所发生的事情。我知道那亲吻意味着什么:既然你不讨厌与彼得·南斯洛克适度地调情。那为什么不可以与我温存一番呢?
我是那么气愤,简直遏制不住自己。我使尽全力将他推开,他受到如此突然一击,不由得向后趔趄退去。我提起裙子,尽快地奔下楼下。
我不知道自己置身在何地,但是我盲目地继续跑着。终于找到画廊,这才顺着路向我的卧室走去。
我一头扑倒在床上,伏在那里直到喘过气来。
只有一件事我可以做到,我自言自语,那就是赶快离开这个家庭。他现在已经清楚地向我表明了他的用意。我可以毫无疑问地断言,詹森小姐之所以被辞退就是因为她拒绝接受他的殷勤。这个男人是个恶棍。他似乎认为他所雇用的任何人都完完全全属于他所有。他把自己想象成东方的帕夏了吗?他怎么敢用这种方式来待我呢?
我的喉咙里有一种哽塞的感觉,这使我感到仿佛快要窒息了。有生以来我还从来没有这样痛苦过呢。这完全是他造成的。我不愿正视事实的真相,但是我的确比对任何别的情况都更为深切关注,那就是他竟如此轻蔑对待我。
这些都是危险的信号。
我现在需要的是常识。
我从床上爬了起来,锁上房门。我在此度过的最后一夜里,我必须万无一失地把门锁好。此外到我房间的唯一通道必须经过阿尔文的房间和书房,我知道他不会试图从那条道进来。
然而,我仍感到一种不安全感。
废话!我暗暗地说,你可以保护自己。如果他胆敢闯进你的房间,你就立刻拉铃。
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写信给菲利达。我坐了下来,想草书一信,但是双手发颤,字写得歪歪倒倒,看起来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