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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狐 第23页

作者:凌子曦

忽然一阵风吹拂,腥血气味中却掺杂了一股几不可闻的幽香,闻得熟悉的香味儿,她知晓那是女儿家身上的清香,倏地回神,惊恐的眸子顿浮出一丝生机。

方水莲拚命撑起虚软的身子,一迳来至畜栏后方,想是寻个究竟,抬眼环视仍无踪影,背后蓦地“唰啦”轻响,吓得她“啊呀”地尖叫出声,整个人摔倒在地,浑身不住哆嗦。

蹦起勇气,她回头一瞧,竟是一位身穿浅黄衣衫的小泵娘背对着她盘蹲,见她双肩微耸,又瞧不着她的脸,便以为小泵娘是同她一般因误入此地,目睹了鲜血淋漓、白骨遍地而心生害怕恐惧。

见此情况,她总不得丢下一位小泵娘,自个儿逃命去。怜悯心一起,方水莲便压住内心的恐惧,挨身过去,柔声安抚道:“小泵娘,别怕,咱们一块儿出去,恐是有畜牲入了宅院,来偷吃鸡子,留了一地残尸,此地不宜久留,怕是那畜牲尚未离开这儿,将我俩给伤了,咱们俩一同出去,也好壮壮胆,小泵娘你还是快和我走罢!”不及表明身分,她仅想到要速速离开此诡谲之地,便轻轻拍向小泵娘的细肩,似是安慰也似是提点。

然而,不知怎地,眼前的小泵娘依旧维持原姿,对于她的好心呼唤并不在意。

见状,方水莲有些疑惑,赶忙低头看去,轻喊了声:“姑娘……?”

瞧至小泵娘的侧脸,岂料,一入眼的却是张着血盆、尖牙似若锯齿的狰狞面相,一大只鸡腿子正放在嘴岔子里细嚼烂咽,红艳的液体沾满了前襟,一双斜长杏眼微眯了眯,似是惊扰了璃儿吃食的兴致,咕噜一声,连肉带骨全给吞下肚月复。

“啊……”亲眼目睹了这血淋淋的一幕,方水莲早吓得真魂出窍,呼声不及,两眼一黑,便登时往后倒去,头部恰是撞着了地上的小尖石,顿时血流满地,溢了一大滩湿红。

璃儿抬眼一见,努鼻一闻,认出来人,斜长的眸子迸出银光,睁圆瞪大。

如此陌生又突起的香气……是她!方水莲——大伙口中的少夫人!就是她巴着瑛哥哥、夺了瑛哥哥!忆起绕于耳边的声声笑语,浓烈的血味迷惑了心智,即两手一撑,就势扑向方水莲倒地的身子。

扑倒猎物,她并不急着食用,反是伸出利爪撕扯衣裳,露出白皙柔女敕的颈子,吐出小舌舌忝去沾于上头的血迹,细细地抿抿唇,似是品尝赏味。

待沾附的血迹全然拭尽,就在此刻,未完全昏迷的方水莲忽苏醒了过来,方一睁眼,便见一庞然大物压于身上,教她动弹不得。

后脑一阵着疼,方水莲下意识地蹬踹了几下,待看清身上为何物时,吓的大叫出声,急欲伏身而起。

容不得她大喊,璃儿一见她醒来,即张大嘴盆,露出锐牙,往着细白的咽喉上就是一口,尖牙深嵌,霎时鲜血四溅,犹如水柱般狂洒了一地,溅得她一头一面。

“啊——”被咬住脖子,方水莲一声长吼,破碎且凄厉,划破寂静深沉的黑夜,终至消逝于无垠边际。

十五圆满的月娘如常般地高挂着,只是,莹亮的光辉似是夹杂着艳红,水银泻在白璨璨的身躯,不意染上的赤红透出一丝邪佞妖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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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蒙亮,铿铿锵锵,彷是发生了啥大事,石墙大宅内脚踏声不绝于耳,个个匆忙急迫,马不停歇,为万籁寂静的街道增添无比的吵杂。

接连几个日子,戚府上下一片浑沌,大伙儿忙的乱糟糟,一下子是为了少夫人的失踪,遍寻踪迹,现会儿却是忙于替着挂于回廊栏干、前庭院卸下白帘奠布,紧接换上大红灯笼,褪去丧户萧条之景,改成一片洋洋喜气。

“唉呀,可累死我了,才刚忙完少夫人的奠礼,这会儿又得办少爷的喜事。”架上的奠堂不过才三五天,一会儿又成花厅礼堂了,白布变喜帕、丧彩成灯笼,怎么看就怎么怪。

“呵,可不?说来也真够奇怪的,怎好端端的一个人平白无故说不见就不见,咱府里又不是市集那些变戏法的。”另一位着髻的丫头轻笑出声,拿眼瞅着身旁年纪稍轻的丫头。

“莫非……大伙儿口中的狐狸精不是住在北苑的那女人,实则少夫人才是,咱们都被妖术给蒙了眼。哎呀,若真是如此,说不定待会儿一晃眼,整座宅邸便全成了废墟,满是枯干野草了。”她故意掩嘴惊呼,两眼瞪的老大,装作一副惊愕,夸张的模样可同戏子比拟了。

“噗哧,你说到哪儿去了,据闻少夫人是被不知打哪儿来的野兽给吃了,那晚还见得后院畜栏里一堆残骨咧,说有多可怕就有多可怕,包准是少夫人晚上一人闲来无事乱走乱逛的,才教闯进府偷吃鸡的野兽给吃了罢!说到底,也全怪不着咱们,进府没多少日子喜事竟成了丧事,老夫人还说是少夫人带来秽气,要赶紧另订门亲事来冲冲。”现在想来,她的心都还有些惧意,老夫人的无情绝义她可是彻彻底底地见识到了。

一来一往滔滔不绝,两个小丫头手执盘碟,便停着不走,在原地笑闹了起来。

“还在那儿闲磕牙,你们全都想被撵出府是罢?”小丫头们又偷空在那儿说嘴,气得前来探寻的老总管吹胡子瞪眼,忍不住大声斥喝。

两个小丫头一怔,讷讷地低下头,齐口同声道:“咱们绝不再犯了。”怕总管再骂,即拿着托盘、花彩疾速退离,一溜烟儿地跑了。

见状,老总管不由长叹了口气,晃眼逡巡,走走探探,早先的白绫莲花已被卸下,换上的是属于嫁娶喜事的红缎喜帘,其实,小丫头们说的不错,此次少夫人被兽野食之事,确是特为怪异。

先说府内向来平静,位于大市都城中,又哪来的野兽偷吃鸡子害人?百年来,人文荟萃的苏州从未听过此等事件,再说他在戚府待了大半辈子,亦没亲眼见过啥凶恶兽狼出没,更甭提有哪家哪户丢了猪仔鸡鸭的,现刻却出了野兽食人之事,怎不教人心生疑惑?

可近日后院所饲养的牲畜频频无故失踪,铁铮铮的事实又容不得辩驳,要说真没猛兽,那平白消失的鸡鸭又该做何解释?双眉紧拧,总管捋了捋白花花的长须,沉吟许久,依是思索不出个道理来。

只是……看向周遭满是红艳的灯彩,眉间的深沟不由又是紧皱了几分,对于老夫人的决定,他亦是颇有微词。

不论少夫人是否真如大伙儿所猜测的那般,也不该偏选在此时办起喜事来,甭说对于往生者是大为不敬,更是教亲家那头情何以堪。

自发生了此款子事体,方水莲的娘家们闻讯赶来,方老爷气冲冲的当场要崔秀玉给个交代,一个好端端的窈窕秀女,出了闺阁没几日,如今下落不明,就这般凭空消失,怎么说都让人不信,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没个凭据,方家两老便不肯善罢甘休。

无奈下,左右踌躇,崔秀玉仅是说莫气莫恼,拚命安抚,怎奈方老爷亦是个顽固之人,频频指责戚家的不是。

火气一上,崔秀玉便顾不得什么,怒说方水莲是自个儿命薄,无福消受戚家少夫人的头衔,怎能将过错全推于戚家,说不定方水莲是和哪个野男人勾搭上了,这才趁夜逃出府,双宿双飞去了,反倒是让戚家蒙羞,没来责怪已是给足了面子,现刻找不着尸首,更是无所对证,到底那夜发生了何事谁能说个准?要吵便找出个证据来,甭在人家的地盘上瞎嚷嚷!此番话和着崔秀玉的撒泼,堵得方老爷哑口无言,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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