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必来这里假惺惺?”远蓉挣月兑掉披肩猛然转身,毫不掩饰愤怒激动的大喊:“反正在这场笑话般的婚姻里,大家该看的也都看了、该说的也说尽了……我还在乎什么?我现在只求你别来烦我,让我安安静静当只缩头乌龟行不行?”
杜洛捷专注的凝视远蓉,一语不发低头捡拾披肩,再重新披回远蓉肩上,不容她抗拒的围裹住她,将她带往阳台偏僻的角落。
“是为了秦天骅对不对?”杜洛捷轻声的问:“我看得出来你恨他?他曾对你做过什么吗?”
远蓉恨恨的说道:“他会对我做什么?那个同性恋!”
“那么谣传是真的罗?”杜洛捷的语气很乎静,似乎并不意外。“但是……他不是曾经娶了你堂姊吗?”
远蓉不答,低头望著大楼底下的车水马龙。
“我了解了,又是一场因利益而结合的婚姻!但……难道你父母不知道吗?”
远蓉依然沉默,泪水在她眼中打转,终於很不争气的滑落。
这回换杜洛捷沉默了,阳台上五彩的灯泡在他们身边闪烁,为漆黑的夜色增添一点缤纷,但却不能改变黑夜依旧是黑夜的事实。
“我想……你堂姊在结婚之前并不知道一表人才、温文有礼的丈夫是个同性恋吧?她在结婚后多久才发现的?她的自杀和这件事情也有关系罗?”
“堂姊不是自杀的。”远蓉忍不住月兑口而出。
杜洛捷扶住她的肩膀将她转向他,眼光深沉,带著无限锐利的疑惑。
“你知道些什么?要不要说出来?我看过一些相关的资料,上面还有你堂姊写给秦天骅的遗书,字迹比对也没错,为什么你会认为她不是自杀的?”
“你调查过这件事?”远蓉的防御心又出来了。“为什么?”
杜洛捷嘴角一扬。“上回在大宅里你和我提过这件事,勾起了我的好奇心,而这件事显然在你心中埋藏很深的阴影。说出来吧!说出来会好过些。”
她能说吗?眼前这个男人并不能算是朋友,她能相信他吗?
但她望进杜洛捷的眼中,坚定而温暖,彷佛一潭安全的港湾,可以让疲惫而无助的心灵,全然的信赖栖息……於是她说了。
她从堂姊结婚的第一天,秦天骅对她的精神虐待开始说起,自此以后,堂姊的婚姻就一直处於人间地狱的恐惧;她也姓朱,但朱家并无法给她保护,反而是那只把她推向炼狱的魔手……秦天骅领养了两个智能不足的孩子来提升自己的形象,却让堂姊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堂姊和秦天骅的助理谈恋爱,他们相约远走高飞,事情败露后,爱人先行逃逸,堂姊跑去找远蓉求助……然后……就是堂姊被发现死在旅馆的“自杀事件”……
远蓉说到这里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趴在杜洛捷的胸前痛哭起来,那是她在八年前就该哭的泪水,那是她对堂姊含冤八年的愧疚。
杜洛捷轻轻的拍著远蓉的背,等待远蓉的情绪平息。怪不得远蓉会有那么严重的危机意识,怪不得远蓉对他这个丈夫如此敬而远之,原来有这样血淋淋的前车之鉴。
如此说来,他倒变得无法抱怨了,因为阿公虽然蛮横的主掌子孙辈的婚姻,但阿公至少不会为了利益把亲人送进火坑。从大姨杜林秀、大嫂沈琴茹、到眼前的远蓉,每一个嫁进杜家的女人都是百里挑一的人选。
“我救不了她……”远蓉啜泣低语:“我明明知道她的处境危险,可是我却不够谨慎小心,我害她冤死在那间肮脏的小旅馆里,可是我却没有勇气出面揭发真相……就连秦天骅都嘲笑我,就算我知道又如何?我能向谁说?”
杜洛捷思索远蓉的话,他还有一个问题想不通。“远蓉,为什么你会这么肯定你堂姊不是自杀的?”
远蓉的啜泣声突然停止,但她仍然把头蒙在杜洛捷胸前,像是不愿抬头面对这个问题。杜洛捷托起远蓉的下巴,强迫她正眼对视自己的眼睛,坚定而温柔的再问一次。“你知道什么内幕?”
远蓉咬著唇,半晌,终於下定了决心。“因为她怀孕了,她怀了她爱人的孩子,这也是她急著远走高飞的原因。”
就算这个事实震撼了杜洛捷,他脸上的表情却无一丝波动,冷静的就像他早已知道这件事。
“所以报纸上那些关于你堂姊不孕的消息都是套好招的剧本,只为了让秦天骅能名正言顺的领养两个残障的小孩来提升他的形象?”杜洛捷的声音泄漏了他的心事,也许这让他联想到他的孪生妹妹,天晓得这样的孩子有多难带。
“那两个孩子呢?真的像报上所说的是『死於意外』吗?”
远蓉深吸一口气,摇摇头,黯然回答:“我不晓得……不,我只是不愿去承认堂姊会狠下心做出这样的事。”
“那两个小孩是她杀的?”杜洛捷的声音突然变得冷硬,充满了怒气。“因为她有了自己的小孩,所以她不要那样的小孩来拖累她?!所以她可以不顾一切毁掉两个无辜的生命只为了她的私心?”
“不……”远蓉激动的反驳。“你不了解我堂姊,你不知道她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她为什么会那么痛苦,是因为她真的爱著秦天骅。你不知道秦天骅在追求她的时候有多么体贴、浪漫、温柔,那些种种我看在眼里,每一样都足以融化女人的心。
“她之所以忍受秦天骅对她的折磨,是因为她天真的以为只要顺著秦天骅的意,总有一天他会回头来爱她。但是她错了,她发现她根本只是秦天骅权力路上的一个道具,秦天骅会把她利用到最后一刻,然后像个破布女圭女圭一样甩开。”
远蓉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不能容忍堂姊在冤死之后还必须背负这样的罪名。“这样的女人一旦梦醒,她爱得比别人深、她恨得也会比别人更深。我想……她只是想把这当成一种反击的力量,她想让秦天骅身败名裂;但她万万没料到,她是那么不堪一击,不但没有伤到任何人,反而还让对手踏著她的尸体往上爬……”
一阵寒风吹来,杜洛捷不由自主的打一个冷颤。如果远蓉说的是真的,整件事就太过骇人了!她不只指控秦天骅,同时也指控了她的父母亲,因为单靠当时秦天骅的力量,绝对无法布置出如此完美的布局。
他的资料中有一卷电视台的新闻带,画面中的秦天骅形销骨立、哀恸逾恒,深切自责的模样会让不知情的人为他掬一把同情之泪;而朱夫人嚎啕凄厉、伤心欲绝的慈母形象,也深深的打动许多人的心。
原来这一切竟是一场精心编剧后的骗局!挡不住朱云蓉就毁了她,不但毁了她,还利用她的死来提升自身的知名度。那一幕幕的表演秀让社会媒体非但没有怪罪秦天骅,反而还将他的声望推上高峰。
如果这一切发生在远蓉身上呢?如果是远蓉想要挣月兑这一切束缚去追求自己的生活,朱家会用什么狠招来对付她?
杜洛捷深深吐出一口气,凛冽的寒风刺得他的胸口发疼。远蓉还在哭,他不禁伸出手,重新将她揽入怀中。
远蓉的情绪略微平复了,她从杜洛捷怀里抬起头来,拉拉身上的披肩,苦笑说道:“我要回去了,我就知道我不该来的,我不但攻击力不强,甚至连防御力也薄弱;最好还是躲回我的地洞里冬眠,就算呼吸不到新鲜空气,但至少不会冻死,也不会被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