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衣是谁?”秭昳问道。
“狐衣是我哥,我曾经还以为,萼泪会和他在一起。”
“后来呢?”
“很长一段时间,萼泪没有见到白昭拒,她也没有去找他,只是一个人坐在湖边,日复一日地等待。我经常听到她低声吟唱,听久了,我也会唱了。”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她的相思如诗中所唱,千回百转,日渐浓烈。
“她后来没见白昭拒吗?”
“见到了。她见到白昭拒的时候,白昭拒已经不认得她。”
“怎么会?”秭昳睁大眼,“他们不是很相爱,怎么会不认得?,,
“相爱?”偏偏冷笑,“对他而言,萼泪只是一个陌生的妖物,他还收了她,把她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盒子里,说什么只要她摒除杂念,盒子就会自动打开。”笑话!她爱他,爱到束手就缚,她的全部杂念就是他,若能摒除,何至于此?
“萼泪一直被关在盒子里?”秭昳问。
偏偏点头,“一百年了。你知道一百年有多长吗?她被关在七宝盒里,一百年,盒子从未动过,她一定用这一百年在想一个已经把她忘记的男人。”她因情而生,可她的痴心唤不回那个男人失去的记忆。
秭昳听到这里,眼泪忍不住宾下来。他们应该十分相爱,因为什么,让他竟忘掉心中深爱着的女子?而且,亲自将她收伏。看来,世间最悲惨的不是生离死别,而是忘却。
“有没有办法救出萼泪呢?”秭昳蹙起眉,脸上仍不断淌着泪。
“有。相传天之极有一面绝壁,叫‘天命崖’,记载了天上地下万事万物行进的命运,崖上像鱼一样游动的文字唤做‘天眼’。每隔一百一十七年,圣雪峰顶会开出一种芳香奇特的陆离花,天眼闻到花香,就从崖上游下来,花谢时才离去。只要抓住一只天眼,它就会回答三个问题。人间每隔一百一十七年,会有一个人应运而生,这个世上,只有她,才能找到陆离。”
“那我们快去找啊!”秭昳擦干泪,“告诉我怎么找,我可以叫父皇……”
“不必了,”偏偏轻轻看她一眼,“我已经找到她,只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帮我。”
“愿意,她一定会愿意,她是谁?我去跟她说。”
“你。那个人,就是你。”偏偏一个字一个字清晰道出。
“我?”秭昳错愕地望着偏偏。
“对!那个能找到陆离的人,就是你。”十七年,她一直呆在深院高墙,阵图凌厉的皇宫内,让她不能靠近。而今,她见到了她,离目标跨近很大一步。
“你刚才说愿意,这么快就反悔?”
“没有,”秭昳摇头,“我只是很意外。”原来自己有这么重要的作用,她有些飘飘然。
偏偏笑逐颜开。
“那你是答应了?放心!你不会吃亏的。我那个地方,风景非常美,而且,”她眨眨眼,“还有一个很好看的人,我保管你没有见过像他那样的,他对美也很有研究,你们可以互相切磋。”
☆☆☆
九寨沟。
原来是这样一碧流水,养出她如此清澈的眼睛。
秭昳醉在这片山光水色里。最纯净的蓝与最纯净的灵,揉成一种心旷神恰的颜色,澄澈无瑕……天底下原来有这么美的水!
“该醒了。”偏偏红艳艳的衣袖扇来扇去。
“不是到了吗?”
“还差一点点。”偏偏拍拍手掌,水面应声出现一叶竹筏,偏偏跨上去,回头向她招招手。她一跳就跳过去,竹筏跟着向下一沉,吓得她一把抓住偏偏。
偏偏笑道:“这么用力干吗?差点被你弄翻。”
秭昳吐吐舌头,笑道:“有你在呢,我怕什么?”
不需要有人动手,竹筏自己朝对岸缓缓行去。有风吹来,扬起偏偏那一头长发,轻轻柔柔地飘荡……
秭昳忍不住握起一缕,放在手中抚模,口中道:“这样美丽的水滋润出来的头发,就是不一般。”又黑又亮,又滑又顺,舒服极了。
对岸山下是一片石壁,贴着水面凹进去好大一块,黑乎乎地,像是一个洞。秭昳正担心洞内的黑暗,竹筏已走了进去,偏偏手指上跳起一簇火焰,火焰很小,却把洞内照得很亮。洞顶、两侧都是些奇形怪状的石头,有些石头还在滴水,滴在水里、石上,咚咚声,哒哒声,单调中不失趣味。洞很长,曲曲折折很多次,最后搁在一道石墙前。水从石墙下流出,竹筏停在水面,并不被带走。偏偏一只手按在右侧的石头上,往里一推,石头像门一样被打开,露出一道石阶。秭昳随偏偏拾阶而上,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阳光由洞顶从容不迫地洒入,四处伏满青藤碧萝,奇株异卉,却是一朵花也没有。阵阵清幽之气扑鼻而来,幽而不凄,清而不淡。一弯清泉,慢条斯理地沿洞壁流出,大约是流向竹筏停处。水源旁,绕生一丛紫色的小树,在阳光下泛一层薄扁,如云雾缭绕。
秭昳环视一周,赞不绝口:“好地方啊!”
“不是讹你的吧?”偏偏轻轻抚过熟悉的一草一木。许久未见,它们仍旧这么鲜活有生机,真好!
“偏偏,你一直是住在这里吗?”秭昳好羡慕她有如此美丽自然地居所,白天有阳光,晚上有月光,还能看见星星,外面是美到无以复加地湖光山色。
“喜欢吗?喜欢就住下来。”
“嗯!嗯!”秭昳忙不迭点头。她实在太喜欢这个地方了,皇宫里再精巧的制作,也及不上这个小洞的妙趣天生,更不用说外面的自然造化。
“狐衣出了远门,过两天我再带你去找他。”
“你说的那个很好看的人呢?”有多好看,会比偏偏更美吗?
“他呀,”偏偏笑道,“不用去找,他自己会送上门来。你远来是客,我煎一杯这里独有的茶,款待你。”
“茶?”秭昳疑惑。洞里除了石桌石凳,什么都没有,哪里来的茶?
偏偏手中突然多一只瓷杯,走到泉边,盛了泉水,再由那丛紫色的小树上摘下几片女敕叶,投入杯中,盖上盖,上双目,将杯捧在手心。少顷,她睁开眼,将茶呈到秭昳面前,微笑道:“公主,请吧!”她的茶是这样煎的吗?秭昳将信将疑地接过来,揭开盖,只见眼前腾起一层薄薄的紫雾,轻盈若梦,杯内的也呈浅紫色,散着清静恬淡的幽香。
这么美的茶,她怎么舍得喝下去?闻一闻都觉得是福气。
“嫌我弄得不好?没办法,狐衣不在,要不然可以叫弄给你喝”
“不是,”秭昳摇头,“是我舍不得喝。”
“舍不得?”偏偏轻笑,“你要实在舍不得喝,就不喝罢。”她是舍不得喝,可这样稀罕的茶,不喝的话,她更舍不得。秭昳将茶捧到唇畔,缓缓啜了一口。淡淡幽香在她舌间回环往复,奇妙无比。
“这茶有名字吗?”她问。
“有,叫紫雾。”偏偏说。
偏偏还摘了些山间的鲜果给秭昳,但光吃果子,她是习以为常,秭昳毕竟不适应。本来,以她的法力,变些菜肴并非难事,但法术变幻的东西终究不是实物,填不饱肚子,她只得去附近小镇采买。
小镇虽小,因为恰逢赶集,也十分热闹。
除了吃食,偏偏还买了些小玩意儿。太阳高高挂在头顶,照得她暖洋洋地很舒服。
前面不远处有间酒肆,有人临街而坐,自斟自饮,一身洗旧发白的孺衫,一脸似有若无的浅笑。偏偏不由得多看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