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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屐归去 第23页

作者:针叶

“对不起对不起”她轻咽着在他耳边低述。

望着漆黑的树林,冰线勾出的优美唇线徐徐弯了起来,“我一直在等你道歉。”真相说出来很简单,他就是故意让沙夜思误会,因为,他要让她知错。尽避千错万错,却不是她一个人的错。等到怀中的身躯轻颤微平,他才轻叹:“水然,我并不需要你后悔。”

“不会我不会”后悔是对过去的一种抹杀,没有过去就没有现在,所以,对于做过的事,她会伤心,却不会后悔。

伤而不悔。只伤,不悔。

“牙牙,我们离开这里。”回到家的花水然立即开始收拾。

铺子早就让鲸蜃宫的人砸得不成样子,还来不及修补,加上她的行踪又被圣女知道了,现在不走什么时候走?三十六计中,“走”一向是上计。何况她一向节俭,银子全部存在钱庄里,只拿银票搬起家来也快。

祝华流盯着她跑前跑后的身影,静坐一边,保持沉默。

倒是花牙脆脆地问:“娘,我们去哪儿?”

她“呃”了一下,扭头看他,他正面无表情盯着她,眼底有些高深莫测。

“祝公子”她低眉一笑,不假思索,“以后我们母女二人就要仰仗你了。”

他这才浅浅弯了唇角,笑如东君。

他只要她们收拾了一些轻便易带的衣物和用品,家中其他的东西他说自会有人送回七破窟。第二天,他让燕子嗔陪同她们离开太平府,自己却仍然留在上上楼。她知道他是为了迷惑沙夜思,于是很乖地和牙牙坐上马车出了城。

牙牙完全当搬家是游玩,一路上兴奋不已。燕子嗔也是耐性十足,在路中午餐时,牙牙采野花采了半个时辰,他就等了半个时辰。有时候,他们会多几个同行的人,都说是窟里部众,将牙牙逗得笑呵呵。有时候,也会有两三人骑马迎面冲来,二话不说拔剑就砍,燕子嗔与他们打得天昏地暗,最后却把手言欢,原来,又是窟里部众。

燕子嗔中途离开了三天,但这三天内马车仍有三名清俊的年轻公子相陪,她根本不知道他们从哪里钻出来的,总之一夜之后车夫就换人了。他们自称是“夜多八部众”中的三人,一路上不停地提醒她到了七破窟要小心他们家窟主。她整理了一下他们的话,大概明白他们家窟主是个比较花心的人,时常惹来不必要的“女祸”让他们收拾。

不见其人,已知其形。那位夜多窟主已让她“印象”深刻了。

半个月之后,她和牙牙抵达熊耳山化地窟。想不到她们人还没到,太平府家中的东西已经送到了,连柜子带衣箱,原封原样。问起华流,迎接她们的公乘先生(他是这么介绍自己的)这才说他家窟主有事要办,暂时不会那么快回来。

她们母女被安排在长不昧轩居住。她的适应能力一向好,初来乍到也不觉得不习惯,牙牙有些怯人,初时还会躲在她后面,三四天后,随便哪个叔叔抱她去哪里哪里,她一定点头,还会问:“白螺爹爹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

她已经放弃纠正女儿的称呼了。

七破窟的传闻她听过不少,真正来到这里才发现,传闻未必不是真的。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嘛。

化地窟“几乎”是没有门的。

为什么这么说?请试想,左右两边门板均是300斤的生铜打造,没有足够的内力根本推不动,这和墙壁有什么区别?反正牙牙被他们抱来抱去,不需要经过门,至于她尽量不出去就是了。

尽避如此,她还是花了五六天的时间才将化地窟内的楼阁方位搞清楚。朱红色门后有两座楼院,主楼名为师地楼,楼边另有一座小绑,上题“所思楼”,据忍行说,所思楼是给做错事的部众反省之用。紫檀色门后就是她们居住的长不昧轩,除了三所雕梁飞檐的厢房外,轩内还有一座下方全空的“骑佛阁”,据说是他的书房。长不昧轩以东再上山一点,是幸体居,西北方一道山溪潺潺而下,被精妙地引流入渠,盘绕着各个楼院,水道自然。山溪另一边还有一些楼院,左侧部分名为武丁陛,右侧便是果月复的天堂之地——厨房,也是她最常去的地方。

他明明不在窟里,可随时好像都能听到他的一举一动。最初的时候,公乘先生告诉她,五年前自云南回来,他家窟主阴沉了三个月。见她在厨房里炸糯米圆,公乘先生告诉她,他家窟主对食物没什么特别偏好,只要是熟的无毒的没有怪味的正常制作的能入月复的东西,他都能吃。见她翻书,公乘先生告诉她,他家窟主喜欢练字,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无一不精,篆书隶书楷书鸡爪书反左书悬针书,皆有涉猎。

所以,化地窟现在和她最熟的人是公乘先生。

“化地窟的营生虽然和其他窟不同,可是我家窟主是个很心软的人。以后,信姑娘就会知道。”公乘先生笑眯眯地站在她后面,“说起来,窟主应该就这几天回来了。”

她将炸好的糯米圆捞起来,闻言一笑,“先生,杀手这种营生总是让人担心的时候多。”

“信姑娘有所不知,”公乘先生露出“透个秘密给你知”的表情,“抱着必死念头的杀手在化地窟是绝对没有的。无论谁外出,窟主会让他们记住——我不欠人,我不能死。这就是我家窟主的杀手观。”

“我不欠人,我不能死”她含在嘴边喃念。

“对呀,做生意讲究银货两讫,”公乘先生用筷子夹起一块刚出锅的糯米圆,吹着气道,“我们收多少钱就交多少货,做不了的生意我们会退银,不瞒不骗,不欺老少,我们不欠别人什么。”

她抿嘴,倒也反驳不了什么。她不确定他的话一定对,或许有人不能接受,可也未必没道理。瞳子转了转,她决定不予置评。

和公乘先生闲谈,她是乐意的。

时光易过,她正努力填补对他认知上的空白。

茶总管来看过她,一身朱衣,皓齿巧笑,是个秀绝美人。她见了她桌上的葫芦丝,好奇这种乐器的形状,拿起吹了几下她们的话就此多了起来。

夜多窟主的庐山真面目她也见到了。闵友意,果然是个形俊之人,有些滑,有些花,却不会令人觉得轻鄙。他送了一块玉扇坠子给牙牙。

还有一位发色苍灰的形俊鲍子,她见到时,他正在为长不昧轩里的一架葡萄施肥。据他说,这架葡萄是他特意种的,因为山间的土壤和气候都适宜。跟在苍发公子身边的还有一位姑娘,苍发公子唤她“麟儿”。走之前,苍发公子送给她两朵艳丽的蘑菇麻豆,一看就知道是毒的。原来,这位就是厌世窟的庸医窟主,江湖人称“雪弥勒”。

饮光、须弥两位窟主是夜里来的,带来几名师傅,一进房就对她和牙牙上下其手,从头量到尾。第二天黄昏时刻,一堆四季衣裙和胭脂水粉送过来她用不到啊。

四月二十二这一天,她端了一盘蒸过的糯米圆回长不昧轩。七破窟部众真的很多,她以为自己穷极无聊做了过多的糯米圆,没想到每天都有别窟的人来这里拿几盘,说是端回去同享。就她手上端给牙牙的这盘,走到长不昧轩时只剩下两块,沿路走,沿路有人对她笑,神神秘秘的,当然也不忘顺手拈一块。

牙牙一早被忍行带出门,想来不会回家吃午饭,两块留给她下午吃也够了忖着琐屑的念头,她迈过轩门,目色微微一撩,她知道那些人为什么对她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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