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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屐归去 第6页

作者:针叶

至少七佛伽蓝里的古锥们很无奈。他看得到。

大雪之后,我尊出了一趟门,得了一卷画。

是一幅绢本山水,年代已经有些久了,画面微微泛黄。画上,远水近山,山中林木葱笼,山坳木屋两间,有人居住。里面的确有一人,几笔墨线勾出俊逸的背影,看得出衣衫飘飘,是个男子,却不见面貌。那人站在一丛墨竹边,向竹子的方向伸出手,掌心向上,竹丛背后另有一人,只画了半只手在外面,不见衣袖,也不知是男是女。画角题有两句诗:“年光一掷逐杯酒,来年寻伴赤松游”。

很明显,画上的人是道士。“赤松”就是赤松子,本名张初平,修道成仙的家伙。当今佛道之争甚重,道佛不两立。以前有件事闹得凶,江陵一带,曾有道士请画家画了一幅侮辱和尚的画,在城门外挂了三天,实实在在嘲笑了佛门一把,和尚知道后,气愤难平,出银子请画家也画了一幅画,对道士反唇相讥。同样,也在城门外挂了三天。针锋相对,真是

蔚为美谈!

我尊说,画里藏着一个秘密,只要参透就能让当今江湖震三震。

让佛家去参悟道家,我尊罢明是刁难和尚。他对窟佛赛一向无可无不可,这次由化地窟出赛,他也是取蚌顺道。扶游窟在太平府有些产业,虚语主动安排他的行程住用,他也不必推辞。至于赛事

“祝公子”谢三的声音断了他的思绪,“太平府到了。”

“停车。”他掀帘跳下车,“我走进去。”

“可”

“坐在车里看不真切。”城门就在前方,他举步便走。

谢三愣了一会儿,赶紧跳下车跟在他后面。化地窟主要观赏城景,他肯定奉陪,只是

窟主啊,你走错方向了

长江下游,南岸,太平府。

年关将至,街上行人来去匆匆,一派喜气。

噔噔噔!一道小身影从侧方的巷子里跑出来。

“哎哟!”两眼闪星星,撞到一根柱子不是,是人腿,还是一位漂亮叔叔的腿。小人儿抬起头,两手捂住额头,愣愣盯着被她撞到的人不是,是撞到她的人。

“很痛吗?”祝华流低头,眼前是一个四岁左右的女娃儿,粉女敕娇弱的小脸,粉红色的小裙褂,式样朴素,布衣简约,可袖角针线做得很细,看得出她的父母很疼爱她。

女娃摇头,停了一下,又点头。

“别跑那么急啊,小泵娘。”谢三蹲与女娃儿平视,“怎么了?”

“我追我娘。”小女娃放下捂头的手,脆生生一笑,“叔叔有没有看到我娘?”

“你娘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谢三才问了一句,女娃儿突然歪过身子看向他后面,“咦,是娘耶!我追到娘了。叔叔再见。”说着快步绕过他们。

噔噔噔!

祝华流回头望去,只看到不远处的拐角有一个背着竹篓的母亲背影,整个身子差不多已经拐过去了,只剩下一片肩角。女娃跑过去的时候,那位母亲停下脚步,身子侧了侧,向女娃伸出手。女娃儿蹦蹦跳跳牵上去。母女二人手牵手拐弯。

临行前,女娃儿偏头看了他一眼,甜甜一笑,天真无邪。

他没将这件小事放在心上,一路慢慢走,慢慢走,终于来到上上楼。

事实上,如果不是谢三因为要介绍城中动向和江湖人让他有机会拐错了三次弯,他们抵达的时间会更早。

化地窟主祝华流,喜欢速战速决。

燕子嗔跟着自家窟主身后,对着雪后初晴的日暮山光叹了一口气,好大的一声:“唉——”

他们的目的地是甘泉山庄。

因为我尊给的线索有二:一是画,二就是应天府甘泉山庄。

既然是应天府的甘泉山庄,他们绕到太平府来干什么?

其实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地理方位而已。应天府在北,太平府在南,甘泉山庄恰好位于两府交界的战猫山下,南临甘泉湖,依山借水的,就是不知道是谁管的地界。不过,甘泉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不容小觑。

境北一带有俞、沈、常、闵四大商贾,被美誉为“商山四皓”。甘泉山庄的庄主姓沈,沈子重,正是“商山四皓”之一,而且,沈子重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北六省武林盟主。说起来真是光环套光环,沈子重不仅财大气粗,北武林有帮有派的都要对他抱个拳道声好,初出茅庐的游侠儿更是敬他的为人,瞻他的马首,只要他沈盟主一句话,为了江湖道义而仗剑洒血义薄云天的比比皆是。

“你叹什么?”

“呃?”燕子嗔被突来的缥缈声音轰回元神,脚下居然可耻地被凸起的小石头拌了一下。

“你叹什么。”这次不是问句了。

“没属下没叹什么”在江湖上还算吃得开的燕公子结舌。

祝华流没再追问,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步速不变。

为什么不用轻功啊?燕子嗔有点困惑。谢老板明明有备马,可他家窟主直接摇头,拒绝得不知道多干脆。他家窟主啊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你叹什么?”祝华流停步回头,甘泉山庄的大门就在前面。

“啊?我又叹气了?”燕子嗔捂住嘴巴。

“对。”

“属下在感慨‘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他嘿嘿笑了两声,画蛇添足地说:“卢梅坡真是有远见啊。”

他叹的是宋代文人卢梅坡的《雪梅双诗》之一,全诗为: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正好天公降雪,放眼一片白茫茫,让人感到心胸旷远,清灵涤尘啊

祝华流四下看了看,“我比较欣赏‘一抹猩红上海棠’!”

一抹猩红燕子嗔的笑像被人卡住了脖子般突然刹住。窟主就是窟主,说话总是别有深意

“窟主,我们要不要先去敲门?”他指着甘泉山庄的大门打岔。

“有必要吗?”祝华流认真地看着他。

他模模鼻子,低下头。是没必要,当他们走进甘泉山庄范围时,山庄外的暗卫想必已经飞毛腿上报家主了。

两人向前走了几步,停在山庄大门前。祝华流侧身移了一步,让燕子嗔正对大门,“燕公子,请!我跟在你后面。”

窟主又在玩他燕子嗔欲哭无泪。他可怜兮兮的,“窟主”

“燕公子在江湖上的名声不逊于‘武林三蝶’,何必推辞?”武林三蝶之一就是他七破窟夜多窟主,风流喜美的玉扇公子,花名远播。

“不敢不敢,属下不及夜多窟主。”燕子嗔谦虚地低下头。他在江湖上是有名号,但他是决计不敢和夜多窟主同台的。

“敲门吧。”

“燕公子在江湖上比较吃得开,我想沈盟主一定会卖点薄面。”

丙然被他家窟主玩了。燕子嗔认命地抬手,拉狮头环。

才敲一下,立即听到门后传来匆匆脚步声。一名家仆开了门,客客气气问他们贵姓、从哪里来、找谁之后,引他们入庄,落座。

很不巧,甘泉山庄的正主沈子重不在家,听管家说是出远门了,大概一个月后才能回来。不过,也不是没人接待他们。沈子重有个表兄叫沈谨,一脸不快地从廊外走进来,他先看祝华流一眼,然后将眼光调到燕子嗔身上,上下打量,打量上下,吞了一下口水,表情镇定地问:“阁下就是‘化地五残’的燕子嗔?”

在江湖杀手界里,“化地五残”是七破窟里最惹人心怵的五人,他们的记录中至今没有败迹,听说就连玄十三也要给他们几分面子。但他们的真容却鲜少有人见过,而他们的真姓名,人们只知道段维、燕子嗔、黑木瞳、诸葛求这四人,五残之中的最后一人究竟是谁,没人知道。而且,就算有人认得出他们,也只是其中一两人而已,就如此时自报家门的燕子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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