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这一刻,他才能保持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又灌了一口,他重重放下手中的酒壶,抹去嘴角残留的酒渍,期待著酒精在他体内慢慢发酵,引领他走向无忧的境界。
有些迷醉的黑瞳扫视酒楼外行人稀少的雨中世界,突地,眼尾一瞥,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一闪而过。
酒意立消,冷焰二话不说掏出酒钱放在桌上,迅如疾雷地出了酒楼。
“虽然她形容憔悴许多,但真的是她!”追了数步,冷焰现出惊悸的神情,一步也不敢停地尾随而去。压下激动,他不动声色地跟踪,意欲探得她的落脚处,好让她无处躲避。
闭了几个弯,越过几条街,一路尾随的冷焰来到了一处破旧的区域,看著那抹娇弱的身影进了一间残破不堪的房子。
冷焰欣喜中夹杂著些许疑惑,静静地等了片刻后,他移动颀长伟岸的身影也跟著进去……人了大门,穿过狭窄的前庭,冷焰悄然无声地闪到窗边,紧贴著斑驳的墙壁,屏气凝神地探头往窗内望去,当他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确实在屋中时,他立刻奔至微敞的门,用力推门而人……“是你!”一声女性的惊呼回荡在散发著一股难闻气味的小小空间之中。
“没错,是我!”冷焰对著那个以手掩嘴、满眼难以置信的女人沉声喝道,“好久不见了,严娇!”
自从那天他一觉醒来,发觉无言留下一张要他珍重、别寻她的信之后,他压下几近疯狂的心情,第一个找的人是徐枕亚。
反覆询问并不了解详情的徐枕亚之后,他才知道自己不仅受伤,还中了毒,而毒是在金银帮找上门之后才解的,可这一切都在无言刻意掩盖下,自己毫无所悉。
他可以明白无言的用心,但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走?
之后,他无所不用其极地边找无言,边探听金银帮的总部所在,就想著要从严氏兄妹处了解一下导致无言出走的来龙去脉。可没想到他得到的消息是,金银帮在一夕之间销声匿迹,严氏兄妹行迹更如石沉大海般没人知晓。
世事难料,命运难测!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寻找这兄妹俩的下落时,上天却安排他转回到蓬莱县城,无意地撞见了严娇……严娇面色发白地盯著冷焰,像是见了鬼一般。“你……你想怎样?”她颤著声音说,身躯也缓缓地护在一个坐在地上、看来苍老失神又浑身脏乱的男人身前。
那个男人一脸痴呆地紧盯著手中的物品,冷焰定睛一瞧,不禁发出一声惊喊,“严昆?!”怎么会是他?冷焰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个男人和那个曾经在他面前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严昆联想在一起!
“没错!他正是我大哥严昆!”严娇蹲子,泪眼婆娑地看著她唯一的亲人。
“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冷焰不可思议地望著他,也顺著他的目光来到他手上紧握著的一块翠玉。“玉降龙!”他一眼就认出来。“玉降龙怎么会在你们手上?!”眼中闪耀著怒火和困惑交缠的光芒,他迫不及待的质问严娇。
“那是你妻子心甘情愿给我们的!”严娇起来面对他喊。
冷焰脑中蓦地闪过无言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这阵子我忙进忙出,怕它掉了,所以我将它收起来了……”
这么说来,是无言用玉降龙换来他和徐老夫人的解药罗?那她还和严氏兄妹承诺过什么?这和她离开的原因有关吗?
“严娇,无言她人在哪里?”冷焰冷声问道,眼中闪过一丝杀气。
“我怎么知道?”严娇不寒而栗却也故作轻松,“她是你发妻,你倒问起我来了!”
“如果不是你们,她怎么会一声不吭地离开我?”冷焰语调透著浓浓的不满。
严娇微感诧异,“我怎会晓得她为什么要离开你?我们除了约定她得交出玉降龙之外,也只约定她和你都不能上门来寻仇啊!”在一番察言观色之下,她发觉鬼面郎君似乎不了解全部详情,也就避重就轻地不敢说出自家兄妹就是无言一家惨遭灭门的始作俑者。“我自己也在找她呢!”
“你找她做什么?”冷焰恶狠狠地问。她又想找无言麻烦?
“她给了我们一个假货,害我哥哥成了这个样子,我当然要找她算帐!”严娇也恶形恶状地吼了回去。
“假货?!”冷焰一怔,满脸不解。
“没错!”严娇一把抢过严昆手中的翠玉。“她给的这个玉降龙是假的!”
冷焰大吃一惊。
严娇又自顾自地说:“我哥为了得知玉降龙的秘密,好取得龙影堡的宝藏,就打算解散了金银帮。这样一来,既可以躲避仇家和觊觎之人,又可以将全部心力投注在这些数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上。孰料帮中大老得知此消息之后。竟然连夜盗取帮中大部分的财宝逃之天天。”
“我大哥在落得两袖清风的情况下,只好带著我藏身在深山之中。之后,他对著它日夜苦思,搞得精神涣散、寝食难安,后来发现它是假的之后,我哥因为受不了这个刺激,竟然在一夕之间疯了!”她愈说愈气愤,在泪眼迷蒙之间,扬起手来,就想将手中的假玉摔了。
“不!这是我的!我的!谁都不能抢走!”严昆突然激狂地抓住严娇的手,抢走了她手上的假玉。
“哥!你醒醒!你醒醒!”严娇猛地弯子朝严昆大喊,”这是假的!这块玉是假的!”
严昆紧捏著假玉,身子不断地往后缩,戒慎恐惧地瞅著严娇。
“哥……”——声轻喊,严娇不禁又落下泪来。她怎么也料想不到兄妹俩会落得如此下场,难道真有所谓的“恶有恶报”吗:冷焰见著这一幕幕,心中百感交集,他朝著两兄妹走了过去。
严娇察觉身后的脚步声,立刻站起来面对冷焰。“鬼面郎君,我们有此报应,也是活该,所以你若想取我们的性命,那就请动手吧!”她视死如归地说,“我只求你给我们兄妹俩一个痛快!”
冷焰半眯起双瞳,“我问你,你当真不知道我妻子的下落?”
“我真的不知道:”严娇断然说道,原本保养得宜的粉脸也在现实和岁月的摧残下显得老态龙钟。“我只能告诉你,当年杀害无言——家的就是我们兄妹!原本她想杀了我们替父母报仇,但在挣扎之后,她选择了你。”她再也不想隐瞒自己的罪恶,只想赎罪。“或许是因为这样,她才离你而去。”
冷焰猛然一震,在心疼无言之余,杀机立时涌现。他抽出幻灵剑,直想一剑除掉严氏兄妹为无言一家报仇。
严娇闭上双日,迎接死亡的到来,可半晌之后,只听到收剑回鞘的声音,她睁开双眼,不解地望著冷焰。
“你们是该死!”冷焰森冷地进出话,“可我答应过无言要放了你们,我必须遵守对她的承诺!况且活著对你们而言,才是最大的惩罚。”他转身朝门口走去。临出门之前,他又转头对严娇说道:“别再害人,否则我定不轻饶!多加助人,赎清你的罪孽!
语音平缓,但言简意赅,冷不防地,他朝严娇丢了一样东西。
严娇摔然接住,摊开双手一看,一个元宝赫然躺在掌心。
双腿一软,她紧握著那个元宝跌坐在地上,忏悔的泪水也滑过脸庞,在曾经恶贯满盈的心上注入一股清流……一从那几乎令人窒息的小房子走出来,冷焰便察觉到雨停了……抬眸往天际一瞧,阳光从黑白云层中透出,灿亮夺目地照耀人间,带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激热在他胸臆之间流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