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寂静,连游廊下的鸟儿也停止了吵闹。
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西阁王府所有的下人看到了一幕不可思议的景象。他们那素来不好的主子,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怀中抱着一个目瞪口呆的女孩儿,大步地在庭院里走着,穿过长廊昂首挺胸,无视所有人的注目。
这一幕,只是不足挂齿的怜香惜玉举动,还是别有一番深意?
人们纷纷猜测着,连樱桃也一头雾水。她只感到未流云的白色衣摆在她身边飘舞,绵绵的包裹着她,让她晕晕飘飘如在云端。
好幸福的感觉!她偷偷笑,涨红的小脸埋在那宽阔的胸膛里,埋得很深。看来;她痛一痛是值得的,千金不换的值得。
“三哥真是好雅兴!”一声高喝迎面而来,吓得樱桃骤然抬头。
未流云也煞了步子,停在拱门下。
一名男子身着紫袍,在不远处的水阁中悠然自饮。刚刚那话,便是自从他口中传出。
世上再没别人能把紫袍穿得如此高贵典雅,那举手投足间的淡淡亮泽,映衬着一张俊脸——明若溪,正端着杯清茶浅浅微笑。
“四弟什么时候来的?”未流云并不避嫌,照样抱着樱桃踏入水阁内,将这羞怯的女女圭女圭大大方方安置在红木椅上。
“南阁王来了好一阵了,叫小的不要打扰王爷您,说是先在这儿看看景致也好。”管家俯耳禀告。
“四弟有一阵子不见了,忽然到访有什么要紧的事吗?”未流云语气温和,虽然樱桃知道他定没有忘记那日在尚书府门前所见到的情景。
“我原本担心三哥丢了新娘子会着急,谁知道……”明若溪瞄了一眼樱桃,“这担心是多余的。”
“猫哭耗子。”樱桃回敬他一眼,小声嘀咕。
“咦?”明若溪像是听见了,笑起来,“三哥,你这女女圭女圭是从哪里捡来的?还挺有趣!”
“她是我府上的客人。”未流云凝了凝眉,“不是什么‘捡来的’,四弟说话请尊重些。”
“嘿嘿,”他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三哥,你还是这般开不得半点玩笑,老是绷着脸,再好的女孩儿都会被你吓跑!”
“如今我这张脸,不用绷谁都会被吓跑,不论男女。”未流云微微自嘲。
“三哥……”明若溪敛了笑,像是没料到对方会这样回答。一拳击出,竟打了个空,他自讨没趣似的叹一口气,“这段日子你倒真静了不少,怎么,真打算足不出户过一辈子?”
“皇上让你来的?”未流云也托起一盏茶,徐徐饮一口,“这回又是要收什么?兵权、封地?我能给的都给了,剩下的,想给已经不能了。”
“我来这儿皇上不知道。”明若溪恢复痞笑,“为什么你们老把我当成是皇上派来讨东西的人呀,就算是讨到了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何况三哥你留着保命的东西小弟我可不敢拿,不光不拿,还想劝皇上不要拿。”
这两兄弟你一言我一语,樱桃听得胡涂,也感到事关机密她在场不方便。趁未流云不注意,便悄悄起身想溜出去。
“小泵娘别跑呀!”明若溪却面对着她,把她逮了个正着,“把你吓跑了,待会儿三哥又要怪我了。”
“想去哪?”未流云回头注视她,伸手轻轻一带便将她重新按入椅内,“头痛身子痛还敢乱跑?”
他的眼中带着笑意,硬冷的语气霎时变得温和。
“我、我……怕在这儿会碍着王爷们说话。”樱桃支支吾吾。
“不碍事、不碍事,”明若溪笑着替兄长代答,“我只说一件事,说完就走,三哥听说过白鹤居士池中碧吗?”
“池中碧?没听过。怎么,他谋反还是叛乱了?”未流云示意管家将剥好的橘子端到樱桃面前。
“没有没有,三哥又把我当成替皇上传话的人了!小弟我只是听说,他能医哥哥你的病。”
“他是神医?”樱桃忽然禁不住大声插话,震了两个男人一下。
“不,不是,”明若溪正眼瞧了瞧她,笑意更浓,“他是术士。”
“术士也能医人?”她一脸怀疑。别人不都说,术士十有八、九是骗人的吗?
“他可不是普通的术士,先皇曾经请他进宫炼丹却遭他拒绝,当年差一点因此被斩了头。三哥,想起来了吗?那个人就是……”
“原来是他。”未流云轻轻答,看样子是想起了当年的某件事。
“现在他隐居白鹤山,据说神龙见首不见尾。”
“那他真能医王爷的……病?”樱桃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
“不一定,但可以试一试,如果他不成这世上恐怕真的没人能成了。”明若溪将手中的纸递给未流云,“但无论如何,我希望三哥你能去试试,这个是通往白鹤山的地图,我叫人画好的。只要你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池中碧定会尽力医你。”
那个人?是谁?男或女?
樱桃虽不能完全听懂他话里的含意,但心中感到希望忽起,立刻大力怂恿道:“王爷,去吧,说不定能治好呢!”
地图在手中顺着微风一扬,未流云的嘴角勾起一抹涩笑,“或许真的可以死马当活马医,不过,四弟,这白鹤山的地图你打哪儿弄来的?”
“嗳,我是干什么的呀?说好听一点是皇上的心月复,说难听一点,走狗一条。打听这种事,是小弟我的看家本领啦!”明若溪笑眼一闪,“三哥,别忘了,若真要去,带上这个有趣的女女圭女圭,一路上,嘻嘻!有个伴。”
他紫袍一晃人已站起,话音未落便逸出数丈,再一转眼踪影已无。留下一阵风,吹落水阁边的花瓣,飘至湖面。
樱桃用期待的眼神望着未流云,而他,仍是愁眉深锁,不见言语。
第五章
这个偏僻的小镇本该万分宁静,但今儿却沸沸腾腾,因为一年一度的“洒水节”来临了。
洒水节是煜国最重要的节日之一,据说为了答谢秋之女神的关照,在收割第一批庄稼的这天,家家户户会端着铜盆涌上街头,将以鲜花浸和的泉水洒在亲朋好友身上,互相祝福。这一天,每个城镇会选出方圆百里最美的姑娘,扮演秋之女神,接受百姓们的膜拜。
但对于“白鹤镇”的居民来说,今儿格外令人头痛。洒水仪式已经开始,他们的“秋之女神”还没影儿呢。往年都是慕家的大姑娘扮演的,然而春天时,慕姑娘被一名可恶的外县小伙子拐跑了,从此他们失去了最美的女神,只剩一群姿色毫不出众、胆小害羞、一上台就会紧张得昏倒的女女圭女圭。
怎么办?!没了膜拜对象,怎样才能让秋之女神知道他们的虔诚?这桩不大不小的事,一想就让人头痛。
然而上天还是被他们的虔诚感动了,正当镇上的长者们绝望的时候,一个亮眼的姑娘出现在他们面前,似乎是老天爷派来的。
这个姑娘身着红衣,比慕姑娘还漂亮百倍,特别是甜甜一笑的瞬间,迷倒众生。她的身后跟着一长队侍卫,而身边,则站着一个奇怪的人。
那个人,面上缠着白巾,跟山上生癞病的人打扮类似。红衣姑娘好像特别关心他,小心翼翼搀着他,嘘寒问暖、端茶送水,还从怀中掏出绢帕擦净路边凉棚内的石凳,伺候他坐下。
“要是我们镇上也能有那样的姑娘就好了。”新任镇长叹息道。
“你也这样想?”前任镇长捏须笑,“不过她既然路过了这儿,也算是方圆百里之内的人吧?”
“您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