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报恩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在叶晨沙身上。就算他要报恩,也是直接杀了救他的人聊表谢意。浅叶异常笃定地点头,眼光不移面带微笑的斜卧男子。
若要报恩,他应该改恶向善、种树造桥、积福传世。但、是——他把她当宠物养着。
人类女子若生在富贵人家,通常要弹琴学画;贫苦人家则要绣花织布,但她们都要嫁人生子,为夫家传宗接代。可她不是,除了兴致所来修炼一下,通常是窝在苑里看书,和草精鸟妖磕磕牙,再不就是他找些稀奇玩意逗她,剩下的时间就是吃吃睡睡,与猪儿没什么两样的。如此下去,她迟早会成为“变妖”——半路变种的妖。
恩将仇报的家伙!浅叶重重点头,肯定心中所想。
第5章(2)
“想到什么开心的事儿?”微热的呼吸自耳畔传来,不知何时,叶晨沙已着好衣袍,双臂环在了腰间。
呀,又看忘形了!浅叶赶紧摇头,“没有。”她抵死不会将心中所思告诉他。
“你……笑起来很美。”以颊轻拭她光滑的黛发,叶晨沙不多追问。
“啥?”她方才正在哀悼妖途未卜、妖命多舛,心情正低落着呢,哪里有笑?怀疑回瞪,浅叶鼓起双腮,当他睁眼说瞎话。
“浅浅,这些日子,你玩得可开心?”为她梳理长发,他问。
“开心。”
“可喜爱我送的礼物?”
“喜爱。”只要不是太稀奇古怪,他送的东西她都喜欢。而他送的礼物,浅叶楼里已经堆满了两间屋室。
除了珠宝玉玩、奇雕异骨,他总能找到奇怪的东西,而那些奇怪东西总让她难受一番。
色如白雪的千岁蝙蝠世间难见,他竟捉得两只送给她赏玩。结果,她被那两只千岁蝠怪给骂得个半死。谁让它们脑重身轻、贪吃懒飞,悬在崖上数十年不动,又被人误传阴干后服用可增寿百年,活该被人捉!它们应该庆幸叶晨沙未起长寿之心,否则哪轮到有命骂人,早被他给磨成粉调酒了。
懒鱼之膏本是传说之物,他找来一块送她点灯。结果,她被那膏燃出来的烟熏伤了眼,流了两天眼泪。据说懒鱼本是一位杨氏家妇误掉水中淹死变成,因其为人好吃懒做,制为鱼膏后也是只喜弹琴听箫,若是用来读书绝对昏暗无光。他知道她点灯只为翻书,送她鱼膏根本是害她。
如今拔山涉水,为了方便并未多买东西,可他早让庄舟记了满满十张纸,全是准备买回谷的。唉,可别再送她古怪玩意了。
“可愿与我回谷?”他梳头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下。
“要、要回谷了?”感到梳子顿在脑后,她回头,语有不舍。
“你不愿回去?”神色淡淡的,他的手又动了起来。终究,她还是不愿待在他为她筑起的天地。垂下眼帘,掩去铜镜中变冷的眸光。
“不是。”她飞快地摇头。
她的否定扫去心中突来的沉闷,他扎好乌发,低头凝视,“是不愿随我回谷,还是不愿回去?”
“不是不随你回谷,也不是不愿回谷。只是……只是……你可不可以陪我在这儿多玩几天?在谷里只能看到瀑布深潭,这儿的湖水好漂亮,又平又亮,我们多玩几天再回谷可好?”这些天迷上了划船,坐在船上摇晃的酥醺感让她着迷不已。
“只想多看几天湖水?”盯着捏在白袍上的玉骨小手,叶晨沙眸中的冷意慢慢逝去。呵,原来,她不是不愿,只是喜爱湖水的光滑如镜。
“嗯,五天……四天也行,不然两天啊,再多玩两天嘛!”拉过发辫甩到身后,将小脑袋蹭着他的衣物,她撒娇。
“三天。”给她允诺,他躬身轻吻。
“好好,叶晨沙,你真好。”舌忝了舌忝被他轻啄的唇角,浅叶害羞低头。
他爱吻她!其实……她蛮喜欢他,也应吻他才是,却总在想吻他时害羞脸红不敢面对。这次要不要吻他?看在多玩三天的分上,就当谢谢?
不要?要?哎呀,有点害羞呢——就在浅叶胡思乱想间,门上传来一声扣响,惊得她缩进叶晨沙怀中,小脸艳红。
“五少,该吃饭了。”庄舟尽职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好。”应了声,叶晨沙低头凝视埋入怀中的绝色艳容,俊脸扬起颠倒众生、众生却无幸得见的无比笑容。
受了惊,缩进他怀里成了她无意识的举动。而这,令他心情愉快。
“五少,今天点的是油包鹅肝、马女乃酒、玉雪粉丝……”
“行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嗦?”叶晨沙瞟了瞟庄舟,听得不耐。
“属……”哇,漏嘴叫错,赶紧改,“小的是想让您知道午饭吃什么。”
他的主子日夜操劳,难免会起得晚些,没关系,他已经习惯了。就算主子日头当空才起身,就算主子拿午餐当早餐享用,身为管事的他同样步步到位,伺候得体贴周到。
“吃完午饭,我们去游湖。”夹着粉丝送入小口,叶晨沙的不耐立即变成温柔微笑,其速度让庄舟心中泣血幽怨。
“还要听戏。”昨天湖边搭起戏台演了一出《窦娥冤》,她看得新奇有趣,正想着今日会演哪出呢。
“好,依你。”叶晨沙一派的耐心。
甜甜一笑,浅叶亲自夹了鹅肝送到他嘴边,惹来他的微讶和狂喜。
另一边——
“庄管事,可以吃了吗?”安静的厢房内,就见两个黄毛小子在凳上左扭右转,叫嚷着肚饿。
“不行。”庄舟眼一瞪,顾不得他们。
“喂,紫衣的,姐姐说可以吃了,为什么你不准我们吃?”见浅叶夹菜给他们,两兄弟开始同仇敌忾。
“对,别以为我们叫你一声管事,你就得意得翻了天。”
“你想饿死我们啊?”
“紫心紫肺的家伙!”
“没良心。”
说归说,两兄弟却非常没志气地盯着碗中诱人的牛肉,不敢动筷。原因无他,技不如人嘛!
他们发誓绝不叫他庄管事,发誓要整到他一夜白头,发誓要拔光他的头发,让他成为佛门俗家弟子……总之,不是君子,发再多誓也不怕,就算食言也肥不到哪儿去。
看不出瘦弱无力的书生,竟让他们两兄弟无从下口……不,是甘拜下风。
他说他们是杀手界的未来栋梁,一根细绳便把他们整得服服帖帖,闲着没事就罚他们抄写读书,做不完功课不准吃饭,做得不好没觉可睡,种种恶行罄竹难书。更过分的是,他嫌弃他们的名字怪异,无男儿雄厚阳刚之气,竟为他们取了难听的诨号,气得他们脸色向着他的紫衣看齐,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黄花,小黄花,你们今天的功课做完了吗?”
被两兄弟吵烦了,加上主子不时的瞪眼,庄舟剑眉一皱,沉眼扫向两人。
“喂,说好了我们叫你庄管事,你就不唤这个难听的外号!”木离花抚着咕咕叫的肚子,有气没力。
“做完了,拿给我检查。”庄舟不为所动。
“喂……紫……庄管事,吃了饭再检查嘛!”温不花花一听功课,立即垮下小脸,非常谄媚。
“嗯?不叫紫衣的了?”庄舟抬眼讽刺。
“好嘛好嘛,大黄花就大黄花!小气鬼喝凉水,冰了肚子冻了嘴。”小声嘀咕,木离花收起男儿气焰,识时务者为俊杰。
“念什么呢?”别以为他没听到。
“没有。”
“没有。”
飞快答道,两兄弟同时以手掩口,露着乌溜溜的小眼珠左右晃动,憨态十足。
“快吃饭!”庄舟叹气,看看左边的主子,再看看右边的两兄弟,按着眉心头痛,这已经成为他下意识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