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他!是不想,亦不该,却是无力自控!终于她必须承认,她是喜欢着他的,哪怕命运不允许,哪怕诅咒时刻提醒,她依然在十四岁相遇的最初动了真心!知道他的有心她不是没有欣喜,可是正因为欣喜她才愈加慌乱。
爱情,究竟是何等样的魔物!
记得听谁说,它是人世间最稀罕、珍有的花,因为太娇贵而不能用水土墙栽,只得以真心和着泪水日夜灌溉。又是谁说,它是世上最强大的力量,能让脆弱的变得坚强,让后怕的勇往直前,却也让盛开的一夜凋败。如刃倒觉得爱情是一场最滚烫,最疼痛的试炼,让陷落的人个个遍体鳞伤,在爱情过境之后枯萎,凋谢!
而如今,它更借着他迷人的眼变成一种毒品,叫她软弱。
虽然那日在天台上戟人并没有说出那些令人心跳的字眼,“喜欢”或“爱”通通没有,如刃却还是越来越清晰地闻到自己身上属于爱情的香味,从心底深处日渐浓烈地散发出来。她无力阻止它的弥漫,却又同样无力阻止自己的慌乱,因为她知道自己是不能爱的,那是不被允许的!
有多少次她能沁冷、安恬,面对那些燃烧着的眼睛,“谢谢,可是我不能。”清楚而又冷静,拒绝得优雅从容。为什么就不能对他?
不要,不能要呀!爱情是太勾引的东西,像世间的任何一种感情。这个道理她五岁便已清明,何以十七岁了才开始糊涂?
在那些失欢的日子里,母亲令她疼痛,每每自梦中哭醒她都许愿忘记。母亲的遗弃虽从未令如刃自卑或者自弃,却叫她日渐冷淡了性情,无欲无求——没有对母爱的渴望就自然没有承痛的日子。这样的道理她比谁都更加了解,却在他不高兴的表情里失神、慌乱。是如水活生生的例子令她战栗,她的肩背上烙印着肉眼看不见的恶魔的胎记!
这些思绪纠缠反复,搅得如刃头疼,日日魂不守舍。连影山政信和如绫都关注起来。也因此,此刻一家人围坐一桌的晚餐安静得叫人质疑,三双眼睛不约而同地在对座的戟人和如刃之间徘徊。跟着两人食不知味。
如绫最先沉不住气,夹起一块肉放在女儿碗里,“你尝尝,贵子特地为你做的。”
“啊?”如刃却被母亲的温柔吓了一跳。原来虽然米饭一口口往嘴里送,心却老早飞到九霄云外发呆去了。错愕过回神,她忘了垂落的眼睛正迎上戟人冷冷的戏谑。
啊!他看出她的心思了吗?他看透她的表里不一了?想躲,戟人已经伸着手把碗递过来,眼光示意她面前的一盘鱼肉,“我想要那个!”
如果可以如刃是会马上将整盘鱼肉送到他面前的,可是不行,四双眼睛盯着她。
“哦!”她轻轻咬着下唇,准备换夹菜专用的竹筷。
不料却叫他一筷子阻住,“不要!”他不准,“我不介意!”他双眼凛凛地瞅着她。
她差一点想说他明明可以自己动手,他的筷子都能打到她的了,不是吗?可是,启一凑得好近。她慌忙地夹起一块鱼肉,为了不让自己的筷端碰到他的米饭,她几乎是把鱼肉扔进他婉里。不过他好像并不介意,反而得逞地笑了。
收回筷子,如刃还来不及安抚自己快蹦跳出来的心,他那边紧跟着把空空的汤碗送到面前,“谢谢!”不是征求,没有转圜,碗落在桌子上。
“戟人!”影山政信终于按捺不住。这小子,一次不够,还要来第二次!
“没关系。”如刃已经站起来,她知道他是故意的。既然她选择要做妹妹,他就给她这个机会,因为这些事原先经常是小眉在做,“要一整碗吗?”她驯顺。
“你决定就好!”他笑笑地说,灼热的视线落在她挺直的背脊。正因为她挺得这样直,他才看出她有多么紧张。她在抗拒!可是抗拒什么呢?他吗?他比较相信是她自己!
好容易如刃捧着汤回来。三分之二满,因怕不稳的双手在太多的汤汁里泄露自己的情绪。颤颤的,她递过去,他伸手来接。存心吧?他温暖的手指覆盖她冰冷的指尖。她惊颤,汤碗救不及地跌落在下头的菜盘里,汤汁菜汁溅了一桌。两人的衣襟上也斑斑点点。
“我……”如刃的脸红起来,话只卡在心头。
“没事、没事,等一下让贵子来收拾就好了。”如绫忙拍着女儿的肩头安抚,和丈夫交换好奇的眼神。
可是如刃却已不能安坐,“我……上楼了。”转身冲上台阶。
戟人目送她上楼,直到裙角在视线里消失,“我吃饱了,你们慢用。”说完也离开饭桌,只不过是走向反方向的庭院。
影山政信和如绫一个望着楼梯,一个看向庭院,都问启一:“怎么,吵架了?”
“比吵架严重!”
启一看着满桌的残汁放下碗筷。这两个人,早晚害他饿死!
☆☆☆
如刃一口气冲上楼把自己锁进小眉房间。她只是害怕他可能有的尾随,怕他有力的指节会叩响她的房门,却叫她的心门震响。可是,难道她的心门不是早就被他震响了吗?她的改变连启一都看出来,说:你变柔软了。是有感情了,有了!她心里明白,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曾经她以为可以自控,在没有遇见他的“曾经’!
她呆坐在床边,好久好久,没有动静传来。这才坐在书桌前扭亮台灯,让淡淡晕黄的光倾泻满室。
这些天,躲他也躲自己的这些天里,她一有空或是慌神便来小眉的房里枯坐。这些属于小眉的物件,这些摄录小眉记忆的东西提醒她停留的真正目的,也让她看到不同于书信的生活中的小眉——那个调皮,又爱偷懒,有点任性,喜欢蜷在床上写作业的小眉。
如刃怀念而宠爱地笑,直到在抽屉上滑动的手指被麻痛地抽收回来。
她定神。刚刚是、是这个,左手边的第一个抽屉。
左手,心脏所在的位置!
犹豫而又期待,如刃抽抽屉的手开始冒汗。隐隐感觉有什么将在眼前展开,却没有想到等待她的是那样一场粉红色的樱花祭礼!
风干地,奇异地保持了粉红色美丽的樱花瓣静止地在空气里,散播淡淡清远的芬芳,众星拱月似的簇拥着那本锦帛为容的日记本。
曾经听说过,人的意念可以延缓绿叶的枯黄,使那绿色长久停仁,即使没有水分、养料;即使离开深爱的大树,鲜绿依旧。如刃不能说眼前的花瓣是因此而维持粉色,却愿意相信是小眉的某一部分,是那些封锁在日记本里的记忆挽留它们的青春容光。因为天然的粉红色是很难在干花的制作过程中保持的。那个制干花的人得非常小心。如刃可不信小眉会有那个耐心!
小心翼翼地,她将日记本打开。扉页上是小眉端正清楚的字迹:记忆。
如刃微微地笑,翻过一页空白,首页上的字迹稚女敕得叫如刃陌生!
4月5日多云转阴
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一个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我有一个双生姐姐?
如果不是妈妈要在我生日的时候飞中国,政信爸爸也不肯告诉我吧!可是好讨厌!如果妈妈一开始就不要她了为什么还要飞呢?
那一天也是我的生日呀!还有隔壁那个从来不让我进去的房间也是为她准备的!
政信爸爸说要让姐姐来和我们一起住。妈妈不同意,说他别有用心。两个人吵了一架!
我和启一还有戟人躲在楼梯上偷听到的,妈妈哭得好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