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太大声了。”谢青雯随即冷静下来,道歉。她一面按住心跳得好快好快的胸口。
“没关系。”他简单回答。随即,慵懒神色一敛,他问了一个没头没脑、却很认真的问题:“妳多快可以离开住处?”
“啊?”她没听懂。“什么意思?”
“收拾一下必需品,十分钟,够不够?”他走在她身旁,照例落后大约一步,低声问:“盥洗用具那些都不用带,换洗衣服一两套就够了,我是想到妳可能要拿琴谱什么的,要不然,其实可以什么都不收就走。”
“走去哪里?”谢青雯非常困惑,脚步也停了,她转身想看顾以法。
彼以法没让她停下来,有力的大手按在她背后,轻轻推着。“继续走,先不要问问题,也不要露出慌张的神情。”
她咬住下唇,依他的指示做了。
心里有着千百个疑问,比如最简单的--为什么?还有,不住自己家,要去住哪里呢?她可没有太多钱投宿旅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直到十五分钟后,他们已经坐上顾以法的跟监专用车时,她紧抱着自己的小提琴盒,试图安抚紧张慌乱的心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么突然?”质问的嗓音微微颤抖。
稳定开着车的顾以法转头,很快地看了她一眼。
“妳可能被盯上了。”他言简意赅地说。
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在台北市绕两个小时,其实是很累的一件事。到了终于抵达目的地时,已经过了午夜,谢青雯累得眼睛都快闭上了。
当她看到那熟悉的街道--她几个月前才来过--时,简直差点晕倒。“这不是你的办公室吗?直接开过来只要半小时,为什么……”
“以防万一。”顾以法把车开到后方隐密的入口,进了地下车库后,一直深锁的浓眉这才放松了一点。
他帮她提起袋子,领头上楼。那个碎花拼布、已经年代久远的手制提袋在他麦色肌肤、坚毅的大手里,看起来很下协调。
“我今天要在这里睡觉吗?”尾随进了占据楼层一隅的办公室,谢青雯张望一下,眼睛盯住接待区的小小沙发。
“不是今天而已,妳得在这里住一阵子。”
“可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看着沙发。“我要练琴,怎么办?小提琴我带来了。不过钢琴……我总不能打包扛上肩,到处带着走吧。”
“不用一直看,妳不是睡那里。”他走到通往他小办公室的门边,然后,手一压,看似落地橱柜的隐形门就打开了。
“这……”
里面是简单的小套房,有沙发床、一张小桌子和椅子,旁边还有非常迷你、但功能齐全的浴室。简简单单、干干净净,唯一比较特殊的,是桌上的电脑、各式仪器,以及床头造型古朴的音响。
床边地上,还有一大迭CD。
彼以法先走进去,捡起散落床上的一套黑色运动服,头也不回地说:“柜子里有干净的床单,等一下就换。妳先在这里住几天,练琴的话,我会帮妳联络。”
“联络?”她已经目瞪口呆,愣愣地反问。
“嗯,我明天打电话问董郁琦,她家有琴,还不止一台,应该不会有问题。”
谢青雯突然觉得一股酸意悄悄冒上来,在胃里翻涌。
“你和董郁琦……一直有联络?”
他回头,无言地看她一眼。
“我、我不知道你们有交情。她……她现在好吗?应该不错,我有时候会在音乐杂志上看到她的专访。还有,之前出的演奏专辑也卖得很好,我音乐班里很多家长都指名要买。”
她在紧张。因为她说话的声调略略扬高,速度也变快了。
而且,她一直抱着小提琴不放,好像溺水者抱住啊木一样。
“雯子,把琴放下。”顾以法走到她面前,伸手想接过她的琴,却得努力好几次,才总算把琴盒从她手里硬扯过来。
把琴放好之后,顾以法伸手。“来。”
她的手颤抖着,指尖冰凉。被温暖有力的大手包握住,她才领悟到自己全身都在发抖,而且,很冷。
“我有点冷。”她下意识地说。
然后,她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中。
“不用怕。不会有事的。”
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际响起。她感受到温热胸膛微微的、稳定的心跳,一双精悍的手臂把她圈在怀中,很温暖,很安全。
她只僵了一秒,就放松了,丝毫不带的拥抱,让她像是回到了家一样。
从父母过世之后,她已经没有家了。
虽然她一直试图要抓住所有可能性,比如和柏景翔租屋同住、对他父母曲意承欢……在在都是希望,她能够赶快得到另一个庇护所,重新被家的温暖包围住。
事实证明,那些都失败了。
但是此刻,在小小的、陌生的斗室中,她却尝到了渴望已久的暖意与安全感。
她很快恢复正常,在气氛转变得太暧昧之前,挣月兑那个令人依恋的温暖怀抱。
“对不起,我只是有点累,现在没事了。学长,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说我被盯上了?到底怎么回事?”
彼以法让她挣月兑,只是轻握她的手肘,让她在床沿坐下,自己则是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在她面前,压低身,盯住她乌黑的眼眸。
“妳先回答我,知道柏景翔有别的女人这件事多久了?”
她先是微微一震,随即冷静回答:“就是你告诉我时知道的。大约三个月前吧,为什么?”
彼以法不说话了,继续盯着她,眼神很笃定。
“怎么了?”她被那样的眼神,无形的压迫感逼得转开视线。“有什么下对?”
“妳没有说实话。”顾以法安静开口。“妳一说谎,耳朵就会烧红。从高中就是这样。雯子,不要骗我,”
她迅速伸手压住自己的耳朵,也就是所谓的欲盖弥彰。“我……我……我没……没有……”
“说。”
原来顾以法要起酷来,也是满惊人的,跟平常懒洋洋的调调大异其趣。
谢青雯被逼得没办法,咬牙了好半晌,脸蛋都胀红了,这才吐露实情:“大概……他……退伍之后没多久吧。我以为……我以为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知道。”
“天底下没有永远守得住的秘密。”顾以法点点头。“妳是怎么知道的?”
她苦笑一下。“只能说景翔实在是个粗心的人。他的帐单几乎都是我去缴的,结果,让我看见他的手机帐单。我问了他,然后……”
话声嘎然而止,换来顾以法困惑的注视。
“然后呢?他承认了吗?”
懊怎么说呢,她的质问换来柏景翔狂暴的愤怒;而情绪直接、年轻气盛的他,在狂怒中,甚至动了手。
那是他恼羞成怒后的结果。是她逼得太紧,他不是有意的。事后,负伤的谢青雯不断这样安慰自己。
读出她的迟疑与沉默,顾以法的脸色更沉冷了。“雯子,妳说实话。柏景翔恼羞成怒了吗?,
那么好面子,曾经活在耀眼光芒下的他,在人生际遇不顺遂之际,会用怎样的态度面对曾经崇拜自己的亲密女友?
答案并不是那么难预料。
“那你又是怎么猜到的?”谢青雯不愿回答,反问。“我自认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为什么你会说我早就知道这件事?”
“妳以为没有破绽?”顾以法笑笑,眼眸却毫无笑意。“雯子,妳知道我看过多少外遇事件吗?妳的破绽在于,从头到尾,妳都没有试图说服我,妳和柏景翔以前感情多好、这件事多么不可能。这个反应太不寻常了,所以一定不是初次听闻。妳已经知道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