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的叫唤使得庙里的众人都笑了,白乐天惨白了一张脸,只能尴尬的笑了两声,抬头望向黄宝雀,只见她那张桃子脸上升起两朵红云,眉头却是气恼万分的皱了起来,一和他四目相对,便扭头转身跑开。
“黄姑娘!”虽然对於她的不友善感到有些生气,但这种误会是一定得澄清的。白乐天拉开了多事老婆婆的手,急忙赶上前去;方才那群狗还在啃包子,他站在方才黄宝雀站著的地方,脚底下踩著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跑得这么急干什么,钱袋掉了都不晓得。”白乐天把黄宝雀的钱袋拾在手里,原本还想坏心的把它藏起来,捉弄她一番,可当他瞧见钱袋上她自己印染的小狈戏水图,他的良心又开始在他耳边叨念了。“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君子不跟笨蛋记仇。”他叹口气,又朝黄宝雀追去。“黄姑娘!黄姑娘!”
“你不要一直跟著我好不好?!”虽然听见白乐天的叫唤,宝雀依然头也不回的直直往前跑。织女庙老婆婆的那番话害她到现在还脸红心跳著——什么、什么心上人!什么求姻缘啊!这家伙到底哪里有问题,天天都来招惹她!“你不是在酒馆里面左拥右抱、饮酒作乐吗?快回去找你那些酒肉朋友、回去找那些莺莺燕燕——富贵人家的少爷果然都是一个样,我最讨厌了!”
“你这家伙是不是都不听人家解释的啊?每次一见我就『哼』一声转头跑走,我有那么碍眼吗?”白乐天紧追在后,随她挤进了市集,拥挤的人群害他被撞了好几下,却也缓慢了她的脚步。“我在酒馆是在谈生意,才不是在饮酒作乐!还有啊,方才在织女庙里那个老婆婆的胡言乱语你可别当真,我才没有要求姻缘——”
黄宝雀忽地停住了脚步,白乐天急忙煞住脚步,虽然没一头撞上她,两人之间的距离却也拉到了前所未有的贴近。宝雀脸一红,退了一步,盯著他质问:
“那你干什么一路跟踪我跟到织女庙去?”
对啊,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一直跟在她后面跑?“我——”白乐天瞪著她那张桃子脸,发现自己实在很喜欢欣赏她那双浑圆大眼里的光芒,虽然常凶巴巴地瞪著他,却也总是那么生气蓬勃的——“我是想要问你,织染大会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啊。”仓卒想起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白乐天登时理直气壮起来。“谁知道你一见了我就跑,像见了鬼一样,我只好在后面追啊。”
宝雀听了,顿时无言以对。两个人就这么站在大街上,任由人潮推挤著他们,谁也没再说话。直到一个汉子推著满车的冬瓜经过他们身旁,抱怨道:“你们小两口要吵架也别杵在路中央啊,妨碍人做生意嘛。床头吵床尾合,快回家吧。”
黄宝雀和白乐天一听,不约而同窘红了脸。怕又有更多爱管闲事的家伙出现,白乐天也没心思再多做解释了,一把拉住宝雀,带著她一起挤出人群。
一离开市集,宝雀便甩开白乐天的手,只是这回她没有马上跑开,而是慢慢的走在前头,白乐天也只是默默跟在后面。几番奔跑,宝雀口乾舌燥,索性走进了一家小茶楼。“过来喝杯茶吧,算是我跟你道歉。”
不模模自己的钱袋在不在就请人喝茶?这家伙真是呆得可以。“道什么歉?”
“我误会了你……我为我的无礼道歉。”虽然她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但该有的礼仪她还是懂的,况且将来他们还要合作……
“好啊,我接受你的道歉。”他可比她有度量多了。白乐天很愉快的在她面前坐下,唤来小二,点了一壶龙井,又叫了一桌子茶点。
“喂,你点那么多东西吃,我哪有那么多钱付啊。”宝雀看白乐天不一会儿工夫就吃掉了两块莲子卷、三块荷香饼,又喝了一大口茶,然后笑容满面的望向她。她只好开始翻找钱袋,看看银子够不够。“真是的……明明就是有钱人,却还占我的便宜。算了,就当你是刚刚那群狗好了……啊!”宝雀惊叫一声,又把刚刚找过的地方找了一遍,脸上大有惊惶之色。她的举动立刻引起了店小二的注意。
“客倌,您没事吧?”店小二瞧著那满桌的茶点,再瞧瞧她的一脸慌张,狐疑道。
“没、没!”宝雀猛摇头,尴尬的笑著。待店小二走开了,她才压低了声音,紧张的对白乐天道:“我的钱袋不见了。”
白乐天无视於她的惊慌,好整以暇的又吃了一块玫瑰甜糕,才笑道:“我知道啊,刚刚你在织女庙喂狗吃东西的时候,把钱袋掉在树下了。”
“那……那你……”宝雀见白乐天叹著气摇摇头,脸都青了,却又听他叹道:
“唉,当然是帮你捡起来了啊。你这家伙到底能笨到什么地步?和狗玩到钱袋掉了都不知道,要请我喝茶也不先看看自己有没有钱。幸亏有我跟著,要不然啊……”白乐天一边说,一边在袖里掏著,只是,找了半天,却怎么也找不到宝雀的钱袋。“怪了,明明放在这儿的啊……”
“怎么?没有吗?你不是帮我捡起来了吗?”宝雀焦急道,见店小二和掌柜的正怀疑的盯著他俩,她只得一边傻笑,一边低声催促白乐天:“不然这顿你先请吧,反正我钱袋里的钱本来就不够付,我下次再请你。”
白乐天闻言,伸手模向腰际,赫然惊觉连他自己的钱袋也不见了。“糟糕,八成是刚才在市集里人挤人的时候,教人给偷了。”
“两位客倌,有什么麻烦吗?”茶楼掌柜走到他们桌前问道。
“呃,掌柜的,很抱歉,咱们两个忘记带银——”宝雀支支吾吾的说道,却被白乐天一挥手打断了她的话。
“掌柜的,你这壶真的是龙井茶吗?真的龙井放在杯中该是翠芽碧水、相映成辉,喝起来甘香如兰、幽而不冽,你这壶茶可差远了。喝到假茶算咱们倒楣,咱们也不跟你计较了,走吧。”白乐天拉了宝雀就要走,掌柜立刻挡在前头。
“哼,竟敢说我卖假茶,我看是你们没钱付帐想藉此开溜吧!好啊,就算那壶茶不算,这些茶点你们也吃得差不多了,这可赖不掉吧?”
宝雀无力的抬头看向白乐天,他眨眨眼,要她放心。“掌柜的,过来商量一下。”白乐天拉著掌柜走到一边,笑道:“其实我是白云布庄的乐爷,白云布庄您听过吧?今日实在不巧,不如您先把这笔帐记下,明儿我就差人来付银子。大家都知道我白乐天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所以您大可放心。不知您意下如何?”
“不好意思,咱们小本生意,不接受赊帐。”掌柜毫不客气的道。“像你们这种拿别人名号到处骗吃骗喝的人我见多了。总而言之一句话,没钱就别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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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时分,在夕阳的照射下,苏城中大大小小的河道都被晕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岸边廊棚下逐渐点起了灯笼,空中升起了袅袅炊烟,饭菜的香味令人归心似箭,急著回家吃晚饭——
“我好想回家喔!”
茶楼厨房后头,宝雀两手浸在洗碗水中,伤心的仰天叫道。她瞄了眼身旁那个正用两根指头拎著盘子、轻轻在水里晃动的男人,见他小心翼翼、就怕弄脏他那身白袍,她不禁火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