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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清狂 第22页

作者:辛悌

“没关系,既然选了,就认命吧。”带着凄楚的笑容,樊悠闵仰起头,将杯中残存的酒全数倒入口中。

匡啷一声,杯子顺势掉落在地上,喉咙里冒出烧灼的痛楚,身躯内有如万蚁钻心,她抚着喉头,秀眉紧颦。

“为什么?”荷花奔到她的身边,“我说那不行呀!”

伸手制止荷花的言词,勉强克制住的樊悠闵缓缓地转过头,面对景太夫人及秦若兰,神色依旧自若。

“我喝完了。”

“你……”景太夫人忽然感到胆怯,闹出一条人命,如果官府追究起,少了赵家的保护后,可是会被斩首的。但现在才想到这点,已经太迟了。

“酒喝完了,倘若太夫人没有问题的话,我可以离开吗?”声音飘忽,恍如来自远方,但樊悠闵还得努力地撑着,告诉自己千万别倒在此地。

“我……可事先警告,少……少在我的面前装神弄鬼。”

“一切皆是你自愿的。”恶人先告状,秦若兰抢着闻口,“大家都瞧见,也都可以做个公道,明知杯子中有毒,偏要倒入口中,无视于我的阻止,全是你自找的,别怪到旁人头上。”

“随便你们高兴怎么说都无妨。”她的唇角绽出优雅的笑,“一切到此结束,可否容我退下?”

“你快点走吧!”年纪大了就怕见到血,景太夫人苍白着脸别过头去,不敢多瞧一眼。

“临行之前,请容我再说几句话。樊悠闵从未曾卖过身,想走自然随意,但荷花可以跟我来吗?”她轻轻地问,“担了这天大的责任后,总该有些补偿,请还给她自由。”

“走,都走开!”景太夫人挥挥手,“从今而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樊悠闵忽然感到一阵晕眩,脚步一个踉跄,幸好荷花及时抢过来,搀扶着她的身子。

“谢谢,我们可以离开此地了。”

临行之前,樊悠闲依稀听到太夫人苍老的声音,喃喃地念着,“你们大夥儿都听到了,不关我的事……是她自找的……”

多可笑的话,既然害怕,何必弄出事端,以至于下不了台呢?

但她已经自顾不暇,只想远远地逃离。

“荷花,以后你就自由了。”她抚着荷花的手背。

“小悠,别说话了,我帮你找大夫去。”

“没有用的……我们心里都有数……”她虚弱道。

荷花红着眼,将她带离那个可怕的地方,“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当帮凶……”

“别自责,你没错,也别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无论如何,我都不怪你……”她无力地任由荷花搀扶着。

“小悠!”

“只是有件事得拜托你,也只能拜托你了……”她捧着下月复,隐隐皱起眉头,像是忍受极大的痛苦,连汗珠都冒出,“带我离开景家,别让我死在这里,求求你……”

“我给你找大夫,一定有解药可救,拜托你撑着点。”荷花不回应,只是焦急地往前行。

“不。”她猛然定住脚步,“我已经受够了,别让我最后的心愿落空,你是我惟一能托付的人。”

“小悠,求求你别说话,别浪费体力。”荷花哭着哀求。

“乖,别哭了。”温柔地替她抹去泪珠,现在,樊悠闵连这小小的动作都感到无比困难。“你知道吗?或者死亡才是我最后的解月兑。求求你,在我还有气息时,带我离开这栋宅院。”

“我要你好好地活着。”荷花泪水止不住地泛流,“小悠,你还没见到我嫁给阿祥,你还没见我得到幸福呀。你费力将我从阿爹的手中救出,我甚至没有机会谢谢你。”

虽然如此,荷花依旧听话地将她带出景家大门外,完成她最后的心愿。

“小悠,我们已经离开景家,听到没,你现在踩的是外头的土地,别睡,别抛下我!”

“谢谢你……”樊悠闵展露出释然的笑容,“放心呵,将来阿祥会好好待你的……”

一口鲜血冲口而出,呕吐到衣襟上,她只觉得喉头上一阵甜,腥膻的气味弥漫整个口中。

“天黑了吗?怎么我看不清楚前方是哪里?”

“小悠,别狠心地抛下我呀!”

唇角微微地掀了掀,她还想请荷花帮她向景焰道别,但却没能说出口。

景焰,她今生中最甜蜜也最痛苦的回忆。如果两人不是在这种状况下相逢,或许会过着神仙美眷的生活。

但,太迟了,他们不可能回到两小无猜的从前,更不可能有共同生活的未来,所以宁可他将她的影像自脑海中全盘抹去,别替她伤心,也别为她难过。

“小悠……”

“保重……”

神智模糊间,她听到荷花的叫喊声——

“快,帮我把她带到大夫那边!”

大夫?不要了,她已经得到永恒的解月兑。天地悠悠,毋需面对明天、后天和所有未来的苦闷。

或许上苍终究在最后,应了她许的心愿,今生今世,永不受情苦。

***

寻死?!

不,他不相信,也拒绝相信。

凭什么,她以为能轻易地抛下他,以为生与死之隔就能将他满月复的情感悉数阻绝?

嫌他待她不够好?她大可说出来,他什么都愿意改变。若怨他曾经忘了婚事,他也已经努力找机会弥补,还让赵冠容和霍日晰离开景家,以便娶她入门。

所有的改变全因她而起,她却打算用死亡勾消两人间的情意?

大小觑女人心,他仰头再送进一大口酒。

樊悠闵,你够狠!

“少爷,小的求求你别喝了。”景福焦急地站在前方,看着听闻樊悠闵死讯的少爷低头喝闷酒,始终不发一言。

已经七天七夜过去,少爷沉浸在酒乡中,还未能从梦靥中走出,景府上上下下都已经束手无策。

唉,惟一能劝得动的人已经寓了家,太夫人又突然变成痴傻的模样,更是无法主事,可景府的事得有人裁夺呀,怎么办才成?

“再多拿些酒来。”他粗声粗气地说。

“少爷,算我求你,千万不能再喝下去。”景福按住他的手,不肯有些许让步。“就算你把自己灌死,小悠也不会起死回生。”

景福的话像当头棒喝,直接敲进他的心中,成功地制止了他的酗酒。

但他如何怀抱着思念活下去?

“阿福,你说,她为什么想不开?”

“这……小的不知道。”虽然诸多臆测在府中频传,但他如何能将太夫人抖出来,徒增少爷的痛苦呢?

“因为她讨厌我。”

猛力地摇着头,景福赶紧提出辩护,“不是的,虽然小悠表面上没说,但骨子里都是为少爷设想。我曾经瞧见她亲手替少爷缝衣裳,打扫书斋从不假手他人,还有……”

“那又为什么想不开?”

“少爷,小的只能劝你,过去就过去了,人该向未来看,别活在过往悲伤的影子中。”

顿了顿,景福终究还是选择缄口。或许等少爷清醒后,还是会发现真相,但此刻,他实在说不出口。

饼得去吗?未来已经消失,樊悠闵是他此生的魔咒,硬生生地将他的生命撕毁,再无复原之期。

“哎呀,这地方真不像样。”秦若兰掩着鼻子,轻巧地走人。少了心头大患,再无后顾之忧。她大方地登门而人,而今等待的正是景焰的点头允婚。

使花招,耍手段,不惜闹出条人命,反正丧尽天良的事都做了,她非得达到目的,成为景家的少女乃女乃才成。

虽然眼下景太夫人已经有些错乱,但只要生米煮成熟饭,景焰也只好乖乖地娶她进门,再无阻碍。

呵,光明美景就在眼前,想到就足够让她感到兴奋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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