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能不能把登载美国“挑战者”号上那位女教师事迹的杂志寄我看看?
愿我们成为亲密的朋友!
祝好
丁然
86.4、22
第二封
路天琳:
你好!每次见到你的信,是我一天最快乐的时候。写信,寄信,盼着你回信,成了我的一件大事。
不知道,这两天你看了电视连续剧《新星》没有?你应当看看!别两耳不闻天下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看《新星》我挺感动的。我佩服李向南,厌恶顾荣,讨厌顾小莉。今天中午,放学后走在大街上,一个个体户书摊上的小贩正高声吆喝:卖第二期的《当代》,有人问第一期有没有?《夜与昼》的上半部登在第一期上。小贩嚷嚷:“第一期没有。《夜与昼》主要精彩都在这后半部上呢!”其实,他一定连看也没看这本书,甚至连作者是叫柯云路还是路柯云都不清楚呢!我看了半天热闹。你说有意思吗?说明大家对《新星》,对《新星》的下一部《夜与昼》都感兴趣呢。
下午,自习课,大家讨论《新星》,我们班主任来了,有的同学让老师谈谈他的看法。他说;“《新星》不过是县城里来了一位清官。八十年代还宣扬清官,中国老百姓太可怜了。”不知怎么搞的,我觉得他讲得挺深刻的,而我的理解太浅了。很想知道你的看法。
另外,我们已经文理分班了。我准备报考文科,不知你想报考什么?
等你的来信。
祝好
你的朋友:丁然
86、4、24
第三封
天琳:
你好!信收到了。寄来的杂志也收到了。看了你的信,马上看那篇文章。麦考利夫的确令人起敬,我想她的那一千两百名学生会永远忘不了她。我更高兴的是,我们的想法竟如此一致。你所敬重的人,恰恰也是我所敬重的。我们会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
你谈的有关主题班会的想法,我也有同感。说实在的,初中刚搞主题班会,还觉得挺新鲜的,以后又来便倒人胃口,糖吃多了还不甜呢!你说是不是?还有那种演讲比赛,更透虚假!你知道我们班同学怎么说法吗?可有趣了:他们讲:现在是“二杰”最吃香,一个是李连杰,一个是李燕杰,一个练武艺,一个卖嘴皮子。也是,难道中国就靠这两样“特产”振兴吗?
天琳,自十渡分手已经有二十天了。我很想见见你。信,太有限了。我们见面可以好好谈谈。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我下星期一(28日)下午五点钟,在美术馆门口等你。盼能给我回个信。
等你!
你的朋友:丁然
86.4、26
如果能够全面分析一下中学生男女之间的通信,是十分有趣的。我们可以更深一步看到中学生的内部世界,那是一个正在蕴酿的云层,翻滚着,激荡着,显示着纷繁、丰富,也显得有些杂乱无章的生命力。一般来讲,男女同学之间通信关系的建立,是他们之间关系往前迈了一大步。当然,这一步还算不上什么恋爱。但是,随着这种通信关系的加深和巩固,中学男女同学的感情必然要发生微妙的变化,不管这一段谈天说地、天马行空、上至理想,下至同学,外带电视、电影,小说……一通尽情的谈吐的过门有多长、多散、多么不集中……但到最后总会吐露出彼此爱慕的信息。或许,这可以称之为“爱的前奏”。
路天琳虽然今年才十七岁,但她已经有了两次自以为是“爱”的经验。她很敏感,从丁然那第三封信中感到了这种信息。她知道,这是丁然向她放出的一个氢气球。从通信到约会,当然不见得必然导致恋爱,但毕竟又是往前迈了一大步。而到美术馆去约会,更是中学生愿意去的场所。那里不仅有着绚丽的色彩,而且有着典雅的环境。不俗,而能点缀着幻觉,升华着情感。要想了解中学生,美术馆大门前不可不去。这一点,路天琳是清楚的。收到丁然的信,她很高兴,也很激动。能受到一个男孩子的邀请,一个女孩子怎么能不高兴、不激动呢?可是,这一次,她犹豫了,去?还是不去?该如何写信回答丁然?这便是她日记里吐露出的矛盾心情。鉴于和郭辉的经验,路天琳不希望一下子又跌入爱的旋涡。她渴望一种真正的友谊。爱,她想让位于以后。她为自己这一点想法自得,她觉得自己成熟了。
真的吗?
这需要继续看看她的日记。
第十章
4月28日
下午的班会,砸了锅。我看得出,黄老师很伤心。不过,我不同情她。虽然,我和她关系很好,但这一次她自作自受。谁让她搞这个主题班会的呢!还系列!什么都系列!系列报道、系列化妆品……主题班会也系列,看黄老师还系列不系列了!
起初,黄老师让我先发言,我说我还没准备好演讲稿,先听听别的同学发言吧!别的同学更是一言不发。黄老师没办法,只好自己先说。她把麦考利夫的事迹讲得很动人,她说她自己的理想是做一名教师,希望能成为一个麦考利夫一样为事业献身的人。一个人只有事业,才会使生活充实,才会幸福,才会无悔无愧,一个人,不能只想自己个人的安逸,只想自己的小理想……接着,她话题一转,谈到报考志愿的事。她谈到自己,当初报考的是中文,后来却分配到政教系。祖国的需要就是我们的理想,我们要有志气,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她又说,有的同学只愿意报考“北(京)上(海)天(津)”的大学,不愿报考“新(新疆)西(藏)兰(州)”的大学,这是缺乏远大理想的……
我注意观察大家的表情,起初,听得还挺入神,后来,渐渐走神,最后干脆没神儿了!黄老师这人就是这样,把话说得这么满!吧嘛非要把事业和生活对立起来?干嘛非要把祖国的需要和个人志愿对立起来?我很想问问黄老师:“您说一个人只有事业才会生活充实、幸福,是这样的吗?人究竟是为工作而生活,还是为生活而工作呢?您说您要做一个麦考利夫式的老师。麦考利夫有自己的家庭,有丈夫和孩子。您呢?您只有事业,您至今孤独一人,您还比麦考利夫小七岁。您的生活是真的充实、幸福吗?”我不怀疑黄老师的的确确是这样想的,但那不过是自我安慰、自我维持平衡罢了。同学们谁还愿意听这番大道理!黄老师,您怎么就老不明白呢?同学们是那么容易听了一次您的讲演,为您的这个麦考利夫就感动了,就都不报“北上天”,全报了什么“新西兰”了吗?黄老师总在给自己编织这种教育的“童话”!
下面,同学的发言简直是应付差事。与其说他的讲演,不如说他们在背书!
最后,轮到我了。黄老师点了我的名,我知道是逃月兑不过了。我只好站起来说;“说实话,我没准备讲演稿。非得让我说,我说什么呢?我忽然想起刚上高一那年,学校第一次组织讲演活动。那一次,选拔出来优秀的同学到区里,然后到市里,最后到电视台进行全国中学生演讲比赛。说心里话,那时候,我真想去。可是,老师偏偏没让我去。我心里还别扭好几天呢!可是,这样的活动搞了多次,我觉得纯粹流于形式,而且,学校为了赢得荣誉,夺个奖状回来,大家挺光荣的。校长特意把奖状放进镜框里,摆在会议室里,哪次来人到学校参观,都得让人家看看!仿佛那就象从洛杉砚奥运会上捧回来的金牌。这种荣誉究竞有几分价值呢?那些演讲稿,都是事先写好,老师修改,然后背后,上台照本宣科,不带打一点儿嗑巴的,别人鼓掌。我觉得挺别扭的。可是,后来,让我也去演讲了。我想我一定不事先写,我一定自然,我一定讲讲心里话……说了好些个一定,一上台,我依然和其他一样,照本宣科,夹进一段段名人名言、把句子修饰得慷慨激昂……那一次,我还真地得了奖。回家,我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