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事?”
“你自己看吧!”皇上将一片显然是从衣襟上撕下的布帛抛在莫知儒跟前。
莫知儒缓缓地弯子,将布帛拾起,只见上头沾血写了一行字:罪臣行刑前夕,盼陛下见臣一面。
莫知儒颤声道:“难道你早知道我今晚会来?”
“我不知道。”
“可是……”
“我只知道如果你真的是幕后主谋,做了一件这么得意的事,一定忍不住要向人炫耀。”南云霁淡淡地说。“而我们几个就是因为你的计谋,变成了必死之人,猫抓到老鼠,若是不在老鼠面前嘲弄一番,岂非无趣得很。”
“你、你就这么把握?”
“我没把握。”南云霁又看了皇上一眼,目中已有泪光。“我甚至不确定皇上是否会来……”
“幸好朕来了,才不至于屈杀了忠臣。”皇上脸上竟也有了愧色,“你为国征战数十载,朕居然信不过你……”
“皇上今晚肯来,臣已是感激涕零。”
莫知儒看着皇上,忽然跪了下来,不住地磕头恳求道:“知儒一时糊涂,求皇上看在公主的分上,饶臣一命。”
皇上冷冷地说:“你还想活命?朕视你如子、委以重任,你却通敌叛国、意图谋反?朕要将你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吩咐左右,“将他带下去,押入大牢!”
被侍卫拖着走的莫知儒忽然疯狂大笑,“我死了,你这昏君也别想活命!炳!炳!炳!燕支大军马上就要来取你的项上人头……”笑声凄厉可怖,回荡在地牢中,终至不闻。
皇上闻言变色,良久良久,才开口道:“朕此刻实在无颜见你之面,然而国家社稷危在旦夕,只有拜托老将军……”
“有事则用、无事则废,皇上真把我南家视做娼妓般任人呼来唤去吗?”南飘雪气愤地开口。
“小雪,不得无礼!”南云霁诚惶诚恐,磕头谢罪,“小雪无知,求皇上不要见怪!”
皇上被南飘雪顶撞,不由得神色尴尬,黯然道:“南姑娘说的没错,朕识人不清,险些冤枉好人,实是有愧于心……”
“君子之过,如日月之蚀;皇上这么说,老臣感佩万分。”南云霁肃容道,“何况臣蒙皇上知遇之恩,现在社稷有难,臣理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八章
京城近郊连日大仗,杀声震天、征尘蔽日,只见血流成河、尸骸遍野,说不出的骇人可怖。
南云霁用奇计、设埋伏,虽然杀敌无数,却也身披刀创箭伤十八处;哈赤儿更血战断臂,命在旦夕。京城守军折损大半,情势已是岌岌可危。
而南飘雪率兵五千坚守“卧龙坡”,却遇上燕支大将南宫擎天领十万大军来攻。也不知厮杀了多久,只觉得月亮升起又落下了,燕支兵却越杀越多,犹如蚂蚁般不断涌上。
久战的南飘雪忽觉全身浑似火炙一般,肩上、手上、身上、腿上无一不痛,手一软,青竹枪落地,人也栽下马来,敌兵又一刀砍来,南飘雪凄然笑道:“想不到我南飘雪今日居然会命丧于此,可惜不能再见边大哥一面……”
电光石火间,一骑如风杀奔而来,骑马之人迅速架开砍向南飘雪的刀,一伸手,已将她拉上自己马背。
南飘雪睁开眼看了那人一眼,不由得喜极而呼:“边大哥!”
“我不眠不休地日夜兼程赶来,总算没来迟!”边沁纵马提刀,在燕支军中左冲右突,当者无不披靡,然而望向南飘雪的目光,却又温柔似水。
“你怎么会来?”南飘雪浑身乏劲,懒洋洋地倚在他怀中。
“你在这里,我自然也在这里。”边沁举手间,连杀三名燕支兵。“我答应你要亲自上门提亲,当然不能食言,否则……”
“否则什么?”
边沁目光闪动,促狭地说:“否则你一气之下,嫁给别人,我不是没了妻子?”
“贫嘴!愈来愈不老实,谁说我一定要嫁给你?”南飘雪双颊绯红,白了他一眼,却见他满脸风霜之色,形容憔悴,不禁担忧问道:“你的伤呢?全好了吗?”
“总算边沁命不该绝,遇上了‘赛华佗’巩悬壶。”边沁舞刀如风,似一轮光圈般向敌军杀去,燕支大军抵挡不住,阵脚大乱,刀损剑折、丢盔弃甲。“那日巩大夫刚巧回杭州访友,也在西湖上看热闹,我和他是老朋友了,他自然非救我不可。”
南飘雪心中满是柔情,怜惜地抚模他的脸颊,柔声说:“你伤刚好,就赶来了?”
“我只恨好得不够快,让你们在大牢里受苦。”
“你知道了?”
边沁点了点头,冷冷地说:“总算皇上还没昏庸到家,知道南军门受了冤屈,将你们无罪释放,也将莫知儒这小人处决、传首三军!”
南飘雪神色黯然,默然不语。
边沁知小雪心中难过,想逗她开心,故意正色道:“其实我称呼你爷爷为南军门,实在不太恰当。”
“为什么?别人不都是这样称呼我爷爷?”
边沁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地说:“可是,旁人不是南军门的孙女婿啊!”
南飘雪又白了他一眼,娇嗔道:“你别得意,说不定我爷爷不喜欢你,不让你做孙女婿呢!”
“绝无此事!”边沁一脸得色,笑嘻嘻地说:“你爷爷女乃女乃都很喜欢我,拉着我嘘寒问暖,好像还有很多话想要跟我说哩!”
南飘雪一愣,“怎么?难不成你已经见过我爷爷女乃女乃了?”
“嗯!我知道京城被围,各地驻军又全作壁上观,情势危如累卵,因此传下‘打狗令’,命十万丐帮弟子入京驰援。”
边沁一瞥眼间,发现南宫擎天的帅旗就在左近,精神一振,拍马杀了过去。
“赶抵京师时,刚巧和谢景升将军所率领的杭州军会合,解了京城之危。后来我得知你被困‘卧龙坡’,便又率领两万丐帮弟子来救。”
南飘雪原本心思全在边沁身上,听他这么一说,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跟着一队人——
兵不像兵、民不像民,徒步赤足,身背布袋、手拿竹竿长枪,结成一个又一个的方阵,正和燕支大军厮杀,而萧笑文、冷乞余、风不平、乔七等丐帮长老,亦赫然在内。
“你伤势刚好,却马不停蹄、连场厮杀,身子怎么禁受得起?”
边沁见这豪爽干脆的大姑娘,竟然说出这么温柔关切的话语,不禁痴了。“咱俩是同命鸳鸯,你若死于沙场,边沁又岂能独活?”
“小心!”南飘雪见边沁一个失神,左肩被砍了一刀,心中又急又痛,怨道:“你别顾着跟我说话啊!刀光剑影、箭飞矢坠的,你还这么大意?”
“有你在身边,修罗场亦成温柔乡,挨这一刀又算什么!”边沁淡淡一笑,手起刀落,又有数人毙命。
南飘雪嗔道:“以前还觉得你是块木头,什么时候嘴巴变得这么甜?”
“我挨了石砳一掌,以为自己必死无疑,那时心中一个念头盘旋不去、就是后悔没跟你说过这些话。”边沁刀势如飞、刀刀无情,语调似梦,却是句句含情。“好不容易才能再见你一面,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
南飘雪喜极而泣,倚在边沁怀里,只愿从今以后,两人永不分离。
可惜燕支大军虽败不乱,又稳住了阵脚。边沁眼见丐帮弟子死伤渐多,一咬牙,飞身而起,直往南宫擎天处扑去!
南飘雪见刀枪剑林、矢下如雨,皆往边沁身上招呼,不由得大惊失色。
但边沁身形似风卷云动、鸢飞鱼跃,虽然身上中了三箭,仍抢到南宫擎天身边,运力如电上刀砍下南宫擎天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