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夫人微微一笑,“可惜你的免死金牌,这次也救不了你的命了。”
“通敌叛国之罪若还不死,老哈岂非成了不死神仙?”哈赤儿哈哈大笑,声振屋瓦,却难掩悲愤之意。
南云霁见南飘雪始终默不作声,柔声问道:“小雪,你怕吗?”
“黄泉路上,能和爷爷女乃女乃相伴而行,小雪只有开心,怎么会害怕?”小雪爽朗一笑,但愁眉却难尽展。
“你认为是你连累了我们,所以不开心?”
“我……”
“符世休一班人要对付我们,自然有他们阴险的手段,就算在你身上没发生这些事,他还是会想出别的方法的。”南云霁柔声宽慰。
“是啊!”南夫人模了模小雪头发,怜惜地说:“我和你爷爷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也够本了,就可惜没看到孙女婿一面。”
南飘雪脸一红,嗔道:“女乃女乃在说什么啊?”
南云霁苦笑摇头,“你这野丫头也真够本事了,出门一趟,就替爷爷找了个孙女婿回来。”
南飘雪小声地说:“爷爷生气了?”
“我为什么要生气?”
“可是……外面的人都说我勾引男人,是个婬佚无耻的女孩子。”南飘雪泪光闪动,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
“那些伪君子、假道学,就只会损人扬己,你爷爷我可不信这套。”南云霁拍拍小雪的肩膀,柔声说:“何况你虽然淘气了些,却始终是个洁身自爱的好孩子,爷爷信得过你。”
南飘雪只觉得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委屈,终于有人能够了解,忍不住扑在南云霁的怀中哭了起来。
“傻丫头,怎么哭了!”南云霁替小雪拭去泪水,笑问:“快告诉爷爷,你看上的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啊!你向来眼高于顶,瞧不起臭男人,能被你看上的,一定是个光明磊落的奇男子喽?”南夫人也不禁好奇起来。
“别人都说他是个浪子,不过……”南飘雪略显羞涩,嗫嚅道:“他实在跟个木头没两样,每次和我在一起,他都不敢抱抱我、亲亲我。”
南夫人不禁失笑,伸手羞了羞她的脸,叹道:“你这丫头还真不害臊。”
南云霁却点了点头,正色道:“坐怀不乱、不欺暗室,难得得很!他虽有浪子之名,却是个正人君子。”
南飘雪闻言大喜,甜甜地笑道:“他和我分手时,还说一个月后,要亲自上门提亲,算算日子,便是这一两天了。可惜……”
“可惜咱们明日都要成了枉死城新添的冤魂了。”哈赤儿摇了摇头,竟也叹起气来,“边沁近年来名头极响,是江湖上一等一的英雄豪杰,可惜老哈竞无缘见上一面!”
南飘雪轻叹一声,“边大哥还给了我这根碧玉簪子,作为定情的信物……”从怀中拿出簪子,温柔地摩挲起来。
南夫人一看到碧玉簪子,神色大变:“这、这是他给你的?”
“是啊!边大哥还说这是他娘留给他的遗物。”南飘雪丝毫没注意到南夫人神情有异,痴痴地说:“他却把这簪子给了我,他对我真好,是不是?”
南夫人伸手接过簪子,仔细端详起来。
南云霁却已发现妻子目中含泪,握着簪子的手颤抖不已,担忧地问:“怎么回事?这簪子有什么问题?”
南夫人哽咽道:“这、这簪子是我送给媳妇的见面礼!”
众人闻言,尽皆失色,南云霁也激动起来,“你、你没看错?”
“不会错的!这簪子还是我特地请巧匠打造,亲自为媳妇簪上的。”
南飘雪又惊又喜,问道:“伯伯的媳妇,不也就是谢叔叔的女儿?”
“是啊!当初他们新婚燕尔,恩爱美满,没想到你伯伯却不幸战死沙场,”南云霁长叹一声,黯然道:“你伯母受不了打击,犯了失心疯,从此不知所踪……”
“伯母的簪子在边大哥手上……难道他是伯伯的儿子?”南飘雪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南云霁夫妇闻言,都不禁一震。
南夫人激动地说:“一定是这样!媳妇失踪的前几天,一直说恶心想吐、吃不下东西,想必是有了身孕,却不好意思开口。”
南云霁目中含泪,仰天长啸:“老天总算待我南家不薄,为我南家留下一线血脉!”
炳赤儿也是热泪盈眶,一瞥眼间,却见南飘雪忽然板起了脸,嘟着嘴不说话。“怎么?你不开心啊?”
“爷爷女乃女乃有了孙子,南家香烟得续,我当然开心,可是……”
“可是什么?”三人异口同声,齐声发问。
南飘雪幽幽地说:“可是边大哥若是恢复姓南,我也姓南,这下子他怎么娶我为妻?”
迸代礼法森严,同姓为婚更是悖礼。众人一愣,没想到小雪心思竞转到这上头来,都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想不到你们死到临头,居然还笑得出来?”冷冰冰的语调缥缈幽远,一条人影赫然出现在牢房门口。
南云霁沉声问:“是谁?”
“是我,莫知儒!”莫知儒缓缓地走近,幽微的灯火映照在他脸上,有种说不出的阴森可怕。
南飘雪强抑愤怒激动,冷冷地说:“你来做什么?”
莫知儒凝视南飘雪,脸上忽然露出一丝讥讽之色,“女儿明天就要身首异处,我这个做父亲的,好歹也该来送送行。”
南飘雪杏眼圆睁,怒视莫知儒。南云霁轻叹一声,淡淡地说:“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我早就怀疑你没死,只是万万没料到,你竟会成了南云霁的孙女。”莫知儒语调淡漠,不带丝毫感情,“那日金銮殿上相见,我已经可以确定她就是婉娘的女儿……”
“宰相今晚来此,不会只是看看小雪这么简单吧?”南云霁缓缓地说。
“喔?”莫知儒忽然笑了起来,“我来看你们,还会有什么事?”
“你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不找个人炫耀一番,岂不是无趣得很?”
“是吗?”莫知儒挑眉道。
“你真以为能瞒天过海吗?老夫早已经知道,勾结燕支、引兵入关的幕后主事者,其实不是符世休,而是你!”南云霁直视莫知儒,一字一字地说:“当朝宰相莫、知、儒!”
莫知儒渐渐笑不出来了,“你知道是我?”
“我本来也没想到是你。”南云霁缓缓地说,“只是你做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
“你不该要皇上定谢景升的罪。”
“为什么?”
“因为谢景升没参与谋反,其理甚明,你不是笨人,应该更是清楚!”
莫知儒恍然大悟,叹了口气:“我的确太急了些,连那个昏君都看得出来的事,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你承认了?”南云霁感叹地说。“我只有一件事不明白,想要请教宰相。”
“你问吧!”
“你是公主驸马、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极人臣,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做宰相虽然过瘾,还是难免要看昏君脸色,我早就有些不耐烦了……”
“你想做皇帝?”南云霁摇摇头说,“你怎么不看看你身后之人是谁?”
莫知儒心中一凛,缓缓地转过身子,不由得失声惊呼:“皇、皇上,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朕要是不在这里,如何知道你做的好事?”皇上冷冷地注视莫知儒,语气寒到了极点。
莫知儒面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再也说不出话来。
南云霁淡淡地说:“你想不到皇上会来?”
莫知儒长叹一声,“我的确想不到。”
“那日金銮殿上,皇上曾问我有何未了心愿……”
“你不是什么话都没说?”
“我的确什么都没说,不过……”南云霁看着皇上,目中流露出一丝感激之色,“我以血为书,求了皇上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