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大学时年少轻狂的我,现在的我——”他急欲证明自己改过自新,扯着身上端整的西服要给她看,“你看,我现在规规矩矩地上班,我——”他的声音停住,不置信地盯着自己的衣服,再抬眼望着她,她则冷冷笑着,一副“看你怎么解释”的模样。
他身上何时穿上水红色的丝质衬衣、深红色的皮裤?想起来似的模模自己的头发,甚至是三公分的平头。再看看左右,一大堆不认识的女人紧贴着他,媚笑着一个劲儿灌他酒喝。
时光倒退了五年,他竟回到了大学时代?!
“你听我解释,那并不是真正的我!”他着急地摆手,拼命摇着头,可惜阻止不了她的身影渐行渐远,“我的荒唐早就结束在大学毕业最后那一天啊!为什么会回到从前!”
一瞬间,心口慌乱异常。他觉得自己错失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又无力拦住自己往熟悉的悲惨回忆中跳。不要!他不要想起那一天早晨的情形!
尘封在深远记忆中的那一天——他用一夜狂饮和没有禁忌的男女欢愉作为大学毕业的庆典。当醒来后,在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到他的额头时,他却藏不住内心的空虚与寂寞。
第一次品尝到噬人的滋味,他恍惚间忆起陪了他一夜的温暧身体。那是一具青涩、还带着少女香味的身体,却仿佛被泪水浸泡过。他把她抱在怀中时,她软弱的哭泣声似未消散,她心底的无奈好像可以通过紧紧的相拥,直直传达到他心口,痛得他对自己四年来混乱的男女关系有了深深的唾弃。
他已经想不起她的脸,但永远记得她用低泣声鞭笞着他曾经的放浪。
四年的光阴流过,心房空洞得住不进一个人。当惊觉游戏人间的他终于遭到了报复、周围只留下孤零零他一人时,一股温暖抱住了他。满室清冷,没有半个人。他模着胸口,只能愣愣地看着窗外初升的阳光,金色的光芒具有安慰人心的力量吗?还是她用她的悲伤与纯真唤醒了他的良知?
重新开始也许不晚。他头脑中突然涌现这个想法。而且他想留下她——她?她在哪里?
他挥舞着手臂,急切地在空气中抓模,“喂!你是谁?你在哪儿?不要走!不要走啊!”
“我不走,我在这儿。”
一道温柔的声音瓦解了他因后悔而带来的痛苦,革明颜如看到救命稻草般的紧紧捉住。睁开沉重的眼睑,出现的竟是郁艳淡淡的笑脸。她轻轻模着他的额头,柔柔地吻着他的发间,他听到她问他——“你会变成好男人是因为深切地忏悔过”?
“我不要再尝一次空虚的滋味,我想要一份认认真真的感情。”郁艳不是住朋友家吗?为何出现在这里?已经分不清是梦或是现实的他,混沌的脑筋只能依本能地老老实实回答,“那天早晨留下我一人面对满室阳光的寂寞——我不要再有!”他紧紧地抱住恋人的身体,像个孩子般无赖,“郁艳,留下来陪我,我需要你,我是真的爱你。”
“我不会走,因为我也爱你。”萧郁艳同样地抱住他,窝在他的颈边认真地说。
如果是梦,那他真心乞求永远不要醒来。革明颜将大掌插入她的发间,一遍又一遍地仔细感受发丝的柔软顺滑,再痴痴地捧住她的睑,不自信地呢喃:“你是真的吗?”
她用一个到唇边的亲吻作为回答。温热、潮湿的吻,在梦中会如此真切吗?他皱起眉苦思。但下一秒,他就什么也思考不了。因为顺着身体的本能要求,他抱住一直渴求的人儿的身体,回她一个吻。
她的唇一如之前品尝到的香甜柔软,还有吻到的细腻的肌肤、小巧的下巴、柔软的耳垂、纤细的颈项……
为什么是她呢?为什么会爱上差点成为他母亲的人呢?难道说,在自家长廊中见到她的第一眼时,虽然他是怒气冲冲地前去兴师问罪的,但其实见到她的第一眼后,就被她捕获了?因此气不过她的精明能干以及与老爸的绯闻,才会事事对她找茬?
“再吻下去会出事哦……”她贴在他耳边,用指微微隔开他索吻的唇,略带轻佻地笑着提醒。卷卷的长发垂在她艳丽的脸颊旁,说不出的媚惑。
“那正好,我就可以明正言顺地独占你。”他也笑了,再次覆身,用手拉开她的指。当抵到棉质床单时,他的目光被手边一道黑色吸引——
他猛然睁大眼,想看得更清晰。可是喝多了酒的脑子显然不听他使唤,眼前的景物旋转得厉害且模糊。
那是——他努力捕捉一闪而逝的神思,试图想起些什么——一个浓郁的吻阻止了他。革明颜眯起眼,贴着他脸说话的是萧郁艳。
“不想继续吗?”
她夹杂着诱人喘息的声音让他浑身一麻。革明颜甩甩头,将疑虑暂时丢到太平洋,再次投入到激情中。
侧着脸享受亲吻的萧郁艳用他看不见的狡猾笑容,伸指一弹——黑色边框眼镜划破空气,接受重力落到地毯上,几近无声。
今天的夜晚,是漫长而奇妙的。
***
虽然眼睛睁开了很久.头脑也无比清醒,但革明颜多么希望此时自己仍旧身在梦境。
满屋子都是纵情后的旖旎味道。女性身体的馨香,他的体味,缠绕在一块儿,无时无刻地不提醒他昨夜发生了什么事。
HT送喝醉的他回家,然后他都干了些什么?革明颜坐直身体,瞪大眼,又惊又惧地抱紧头,企图回想起任何可以证明他俩之间出错的线索。
不,这不是真的!他和HT刚刚用喝酒的方式庆祝友谊的回归,下一秒钟,醉倒的他便将她错认作郁艳,转而抱了她?革明颜抓紧手底下的床单,却被床单的汗渍感吓得连连甩手,加深他的恐慌。
她的体温、发际的香味、手指的触感……一幕幕还清晰地刻在他心中。他明明记得抱住的是郁艳,难道全是属于HT的?
“不可能。谁告诉我昨夜只是一场春梦。”他摇着头,苦笑地瞪着身下大床上凌乱的床单,无论如何呼吸都散不了的味道,证明他在自我欺骗。
如果他紧拥的人真是HT,那郁艳怎么办?一气之下的她有可能重投父亲的怀抱吗?无法预知的残酷现实,革明颜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着进行心理建设。
没事的,郁艳并不认识HT,只要他不再去“无梦”,他与HT之间就再无瓜葛,郁艳也无从与她交往,一切也不会被戳穿……
“明颜,你还没起床吗?”门外突然响起萧郁艳的声音,吓得革明颜猛地从床上弹起。
“起、起来了。”他想了起来,自打郁艳有了代理屋主的权力后,一直帮他整理房间。完了,她会进来的!帮明颜急得在原地跳脚。床单、味道,不知道还留下什么“罪证”……他急急地跑到窗边,打开窗子。一股冷风扑面,稍稍冲淡他的慌张与自责。
伴着一声“我进来了”,萧郁艳出现在房门口,每天早上可以看到的脸庞,一如从前地夹杂着看不清情绪的礼貌微笑,“好稀奇,你今天会主动起床后开窗。”
“啊……是吗……以前没有吗?”他模着后脑勺,闪烁着目光、左右其词。
“杵在这儿干吗?你喜欢一大早当电线杆?饭做好了在桌上,你快点洗漱准备上班啊。”萧郁艳叉着腰,像个小避家婆一样,生气勃勃地数落他。
帮明颜像从来没见过她般,直直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