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早上好奇怪。”萧郁艳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脸,看似满脸不解,“不和我斗嘴、吵架了吗?”她略显寂寥。
“你有病啊,一定要一大早吵架才舒服?”一张嘴,熟悉的革明颜式回答就冒了出来。待他还来不及捂住自己无礼的大嘴巴时,对面的她已哈哈大笑起来。
“就是这样才像你嘛。刚才根本是个躲躲藏藏的小媳妇。”
他不是小媳妇,但确实在躲藏她。革明颜惭愧地背转身,打开橱柜准备找衣服。
“你什么时候改成果睡了?”萧郁艳的问话冷不丁地冒出来,倏地正中革明颜脆弱的心脏。
他缓缓低头,只见自己慌张中将凉被裹到了腰下。而昨晚所穿的西服、领带、西裤、衬衣,正四平八稳地瘫倒在某墙角,而萧郁艳正拎着他可爱的平底内裤,左右摇晃着问他。
“我——心血来潮。”他干笑着贴着柜门站好,其实双腿正在发抖,虎落平阳啊,向来自信的大男子主义一定没想到会有今日,“医学专家说,尝试打破自己的习惯,有利于精神健康。”他撑着脸皮作出“微笑”的表情,顺口胡诌。
“那么——”她用指点点床单,“临睡前仰卧起坐也是新习惯?”
皱巴巴的床单也是昨夜罪证之一。革明颜在心底狂叫“上帝保佑”,希望她不会发现异状。“当然。”他飞快答道。不敢直视她的眼,一双手胡乱在衣柜里模来模去,翻他今天想穿的衣服。
“你确定吗?”
是他心理作用吗?萧郁艳的声音听来十分怀疑。革明颜一颗心吊得老高,久久不敢落下,“我非常确定。”
“那以前怎么没看过你这样?”她继续发表可怕的高见。
“刚刚不是说了,是新近的习惯吗?”他哈哈笑着,试图炒热气氛。
“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像变了个人。”萧郁艳显然不愿放过他。
“有吗?有吗?”他捧着脸对着橱柜中的自己怪笑,心里其实像鼓敲。
“你的习惯再奇怪,也不该影响品味呀?”萧郁艳铺着新换的床单,边问。
“品味?”革明颜无意识地反问。HT的外表确实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喜欢的是她机灵谈吐带来的舒畅感——STOP,现在不是想HT优点的时候!郁艳会这么问,表示她有所察觉?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萧郁艳突然一抬头,正对上来不及逃开视线的革明颜。
一瞬间,革明颜觉得从头到脚都冷掉了。他睁大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静静等待发现真相的萧郁艳宣布绝交书。
“你怎么一脸见鬼的表情?我今天的妆很奇怪吗?”萧郁艳模模自己的睑,飞来一句题外话。
一颗心随着她的话语忽上忽下,革明颜觉得自己心脏要停摆了,脑袋也处于思维停顿状态,还是老实招了吧,再抱着她乞求原谅……他陷入天人交战中,终于决定开口,“郁艳——”
“你确定你要无袖T恤配西服裤吗?”
咦?革明颜下巴落地,瞪着萧郁艳。她刚才问什么?
“你脑子傻掉了?夏天的T恤和秋冬季的厚呢西裤,你今天把这两件穿上身?”她指指他手中的衣服。
衣服?他低头,看到自己手中抱着的东西。脑中赶快将郁艳问过的话倒带一遍,“你问我的‘确定’是指衣服的事?”
萧郁艳耸耸肩,表示是。
呼,长叹口气,革明颜撑着柜门无力地靠定。吓死他了!她从头到尾都在谈论他的衣服,而作贼心虚的他统统理解成她发现罪证而发问。
“喂,回魂啦!”萧郁艳走到他身边,模模他额头,“你没发烧吧?怎么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很好,我没事。”他挺胸立正,只差没行个漂亮的军礼以示证明。
“真的吗?”她皱着眉。一双眼在他脸上扫来扫去,没发现异常后,将一直背在手后的东西拎到革明颜眼前,“那你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玩意儿吗?”
黑色的边框眼镜!是HT的眼镜!帮明颜顿时傻在原地,瞳仁惊得马上缩小。
惨了,一定是她昨夜留在这里的!但他打死也不能承认。革明颜一把抢过眼镜,藏到身后,支支吾吾道:“这个啊、我、我昨天清理以前的旧东西,结果找到这个读书时戴的眼镜。可能是忘记放回抽屉里了。”鬼才信,他双眼好到可以看清窗外树枝间有几只麻雀在叫。
萧郁艳搓搓空无一物的手,也不和他争。只低着头,往后退了几步,到了门口,“我很认真地将你引见给我的最亲爱的女儿、父母,这就是你的回报吗?”
什么?跟不上她思维的革明颜正待跟上前询问,萧郁艳一抬首的表情让他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苦笑中夹杂着哀伤,一时间,他竟将她与梦中的直长发少女重叠了。不过,仔细看来,两人真有几分神似……
等等,现在辩解要紧,他怎么开小差了?革明颜咳了两声,正欲说话。
“HT要我转告你,谢谢你昨晚的招待。”她微笑,坚强地挺起胸,这一次让革明颜清楚地看懂她目光中带着的隐隐愤怒与指责,“温暖的抱枕大人,她昨夜睡得非常舒服。”
头脑中一片空白,事情急转直下到他无法理解的程度。革明颜慌了手脚,冲上前抱住萧郁艳,“你说什么呢?”
她忿忿地吊起眼,狠狠瞪他,“我一大早进门就碰到自称HT的她出门,并且拜托我转告以上的话。现在,我任务完成了。”她的胸口急促地喘了几下,然后,“哇”的一声,淑女气质全抛、孩子气地哭了起来。
“革、明、颜,你这个爱情大骗子!”
“啪”,一记五指山,光荣地印到革明颜僵掉的脸上。
第八章
形单影只是他,东飞伯劳西飞燕也是他。革明颜心不在焉地撑着下巴,懒洋洋地盯着桌上一枝玫瑰,一动不动。
“先生,您想吃些什么?”侍者走到他身边,彬彬有礼地问道。
“我什么也不想吃。”他两眼发直,眼睛都不对上侍者。
你不吃东西。跑到我们餐厅坐着干吗?侍者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审视着把他赶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少。他的头发失去摩丝的支撑,乱七八糟地散乱四方;胡子全部造反冒出头,青碴的下巴说得好听是有男人味,说得难听就是邋遢;衣领一半立着,一半倒塌,压在西服底下;领带甚至拉出衣领,怪异地插在上衣口袋里。他这副模样能被迎进来,还多亏识货人认出亚曼尼的西装是正版货,否则——
必门,放狗。
正在他们相峙间,“WAITER,请过来这边。”革明颜背对的桌子忽然响起一声招唤,听得他是浑身一震,身体赶快坐直了,一双耳朵同时竖得老高。
不明所以的侍者走到另一张桌子边,然后俯身,听着这位小姐如是这般地嘀嘀咕咕好久,最后皱着眉头站好、恢复扑克牌的脸,“小姐,很抱歉,我们这里没有这道菜。”
说话的人,萧郁艳笑着说“没关系”,接着看向她对面的人——昨晚送她回家的关礼运。
他淡淡一笑,从钱包中掏出一片VIP卡,交到侍者手中。
这家意大利餐厅以服务本业界知名人士而著名,而其中能持有VIP贵宾卡的人,自是身份非凡。一时间,侍者双眼的瞳孔放大,如捧着千年瓷器般小心翼翼地捧着VIP卡,拼命点头哈腰,嘴里不住答应着“是,我立即去办”。
想回头,又不敢。革明颜听到身后又回复成小声的刀叉声,“唉”地叹声气,趴到桌上,全身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