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玉璃走过来,两手高举。
“我可没有出卖你喔!人家最疼你了,怎么舍得让这一群口水流不停的饿犬欺负你?我什么都没答应过她们,是你自己心太软了。”是啊!她也不知怎么搞的,面对那些水汪汪的大眼睛总是难以狠心吐出个“不”字,也许和自己从无姊妹有关系吧!
她迈步往台上走去,长靴叩出清脆的声响,方玉璃在后面追著,“等等啊!你忘了你的玫瑰!”
任京仪转身等她,方玉璃递上一枝长茎红玫瑰到她的嘴边。
“咬著,就像海报上那样。”方玉璃指示。
任京仪嘴角斜斜一挑。
“要一直咬著啊?那我大概是不会被拉下海去唱戏了。”
她轻咬住玫瑰,半含苞的鲜花,飘出淡淡的香气。
“真是危险的组合!”方玉璃的叹息中没了戏谑的意味,有些怔忡地仰望任京仪带著眼罩的面容,那种俊挺……真是性感极了。“京仪,这样的长相,你——真的都不觉得困扰?”
“不会。”任京仪拿下玫瑰,在手中仔细端详,嘴角的笑加深了。“你是说长得太好看,还是太不像女的?”
“都有吧!”方玉璃耸耸肩,“如果我是你,不是被暗恋的同学给烦死,就是担心自己不够女性化,所以我绝对不会想变成你。但我又好喜欢和你在一起,觉得你真是帅毙了!我自己也搞不懂,好奇怪。”
“如果你奇怪,那我一定更奇怪。”任京仪坦然回答,“因为我一点也不觉得困扰,我不想变成别人,我就是我。”
“你会——想交男朋友吗?”
和任京仪同班两年了,方玉璃很清楚她并未对任何迷上她的同学回报同等的感情,却也看到她和男孩子称兄道弟,毫无异性之间的尴尬和距离。
任京仪的眼神暗了,这个问题挑起一些令人心跳、却也混合了愤懑的矛盾情绪。
“不会。”她斩钉截铁地答道。
方玉璃吓了一跳,总是潇洒而闲适的任京仪,从未显露过任何负面的情绪,她不动怒、不板起面孔甩大牌,更不会故意装酷,总是笑脸迎人,虽然态度有些若即若离,但那是因为她的个性深沉而难以捉模,而不是对人怀有敌意。
但现在,任京仪眼中突现的阴沉,却是她第一次看到的!
“怎么了?”方玉璃小声问,“我……问错了吗?”任京仪深吸口气闭了闭眼,握紧手中的玫瑰。
“不是,不是你问的有什么不对,只是……”她摇头,“我最近也想过这个问题,但答案还是否定的。”
最近想过?方玉璃不敢再问下去。难道任京仪碰上能教她心动的男人了?
但,她说答案还是否定的呀!
“哎呀!我是来叫你的,差点又迟了!”
方玉璃急忙拉了任京仪就往幕前跑,也消除了这一刻的紧张氛围。
第五章
布幕缓缓拉起,压轴的最后一曲终於要上场了,尖叫声直达活动中心的挑高屋顶,老师们都面面相觑,尚未进入情况。
难不成合唱团请到什么大牌歌星来当神秘佳宾?
在舞台上,出现一个高挑的身影,打光极暗,所以只看到银白反光的丝衫,和鲜红的腰带。脸部神秘地半隐在阴影中,玫瑰花衔在两片性格的唇办间。
“哇——出来了!是任京仪!真的是她耶!”
“……本来还不确定她会来……相机塞到哪里去了?”
“天啊,比海报上还帅!”
乱烘烘的吵嚷声混成一团,但表达的无非是类似的惊叹。
任京仪眼中闪著笑意,要不是合唱团的公演没有收费的传统,她相信团员一定会打那种馊主意。
随著打光加强,她也逐渐现身,像一个淡入的书面——
她静静站立著,重量放在一脚上,另一只长靴佣懒地伸展出去,金褐的波浪长发垂下坚实的肩头,银色的眼罩强调了她明亮而犀利的眸光,从头到脚都是逼人的英气,就算换个最佳演员,也无法将海盗的气势表现得更好!
而真正夺人呼息的,还是那种形容不出的性感。
比纯粹的男人还多一点什么,一丝阴柔的诱惑,不单是豪放的男性气概而已,在她微不可辨的笑意、隐隐可以看出突起乳峰的柔软上衣,和随意垂放在大腿上的修长手指,每一寸都教人流连,眼光怎么也移不开。
挤满人的场内从喧嚣渐渐化为屏息的静默,任京仪一动也不动的身躯紧紧抓住全场的注意力。
正准备带领团员上台的庞依菱,从舞台右方凝望著任京仪的侧面,简直舍不得打破这一刻的梦幻气氛。
她真是太美了!
而且那种存在感,究竟是怎么来的?她真该去从影,庞依菱可以看出来,能这样控制全场,靠的不光是外表而已,任京仪显然深谙攫住人心的秘诀。
就像在看一颗真正的星星,她和其他人的距离,以光年来计算也不为过。有谁能够触及她那种魔幻的境界?
背后被一位团员推了推,庞依菱叹了口气,作势要大家跟著上台。
就在这一瞬间,令人不敢置信的变局爆发开来!
巨大的枪声划破沉醉的寂静,任京仪同时感到左胸灼烈的剧痛,血花在眼前射开,她立即滚到布幕之后,但椎心的撕裂感使她晕眩,无法起身。
懊死!居然在这里……
她……她该去追那个开枪的混帐!
但是……伤口太接近心脏了……
她感到一股血气涌上喉头,双耳嗡嗡听到各种混乱的声音,但最明显的是自己如雷的心跳——还能跳多久呢?
全场乱成一团,许多人一开始还不清楚这并非做戏,直到庞依菱哭叫著越过舞台冲向任京仪躲藏的另一侧布幕,许多团员也尖叫著趴倒在地,才明白这是真的。
真有人开枪射中了任京仪!
短短两秒钟,却像是停格了般,直到第二声枪响传来。
“救命!快逃啊……”
所有人开始没命地往大门奔去,挤倒了下少人,有的根本伏在座椅之中哭泣,不敢动弹。
第二枪不是对她而来的,和第一枪不同,是从离她很近的地方朝反方向射出!
任京仪勉力维持意识清醒,一手攀著啜泣的庞依菱试图起身,这一切都和她的工作有关!她的身分暴露了——
为什么有那第二枪?她不断想著这一点,但眼前开始模糊。这一次,她还能逃出鬼门关吗?
心头浮起许许多多杂乱的影像,有伍叔的,有父亲的,有养老院中的母亲,还有熟识的同学……
最后一个,特别鲜明,是她上一次侥幸月兑离死神的召唤,醒来时看到的第一张面容。
校警和救护人员排开了面色惨白的同学,从庞依菱身边将她抬上担架。她用剩余的最后一丝力气对著庞依菱微笑。
“没事了……别担心……”
庞依菱的泪眼随著她的其他意识一起飘离,痛彻心肺的知觉,也幸运地缓缓
***
在飘浮不已的薄弱思潮中,时间似乎冻结了,她完全不知现在是日是夜?是才过一小时,或已数月之久?
任京仪知道自己不断陷入长时间的昏迷,在极珍贵的几次清醒时刻,她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丝毫移动,只能用耳鼻和感应力试图观察四周的情形。
伍叔会尽全力保护她在医院的安全,但既然有人要置她於死地,她绝不能再放松一分一秒。
她是自然昏迷,还是被药物影响的呢?她不确定。
手上的刺痛告诉她,自己在打点滴,她不喜欢这样,但是不愿贸然动手拔除,惊动身旁来来往往的人。
有几次,她辨识出伍叔的声音,还有同学和老师的,有时嗡嗡的声音混杂成一片,使她头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