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接过杯子,仰着脖子咕噜咕噜牛饮,喝得涓滴不剩。喝完,空杯子还给安曼,用手背和手掌抹干眼泪,化啼为笑。
“你的柠檬茶做得还算差强人意。”
哟,她还挑剔呢。
“真的?不好意思,委屈你了。”
她咧咧嘴。“除了柠檬茶,你还会不会做别的?例如可以咀嚼的食物。”
安曼叹口气。“饿了就说饿了,咬文嚼字,装腔作势。”
“饿了,有没有吃的?”
小妮子挺会顺着竿子往上爬。
俗话说得好,请客容易送客难,何况她是不请自来的小赖皮。
“我可把丑话说在前面,吃饱了,你得乖乖回家才行。”
“行。”她高兴地一跃而起。
这么干脆?安曼不免有些狐疑,可是,反梅来不及了。.
女孩欢欢喜喜跟她进屋,眼珠子闪亮地滴溜溜打转,教安曼有些担心自己是否引狼入室。她立即纠正她的多疑。小表再怎么鬼,毕竟是个孩子。
“哗,真够气派,这些装潢和家具很贵吧?”
“它们只是组合在一起着起来很不同凡响。”
“你是说它们不过虚有其表,就像一些表里不一的人一样?”
安曼再次怀疑她是否真是十四岁。不论如何,她绝不是个普通流浪儿,她有可能是个大麻烦。
“厨房在这边,小表。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厨房啊?哇,比我以前的房间足足要大上三倍。我住的那根本连房间都不算,没有窗子,又暗又小,像个黑洞……”
“接下来你要告诉我,你可怜的爸爸娶了个凶狠的继母,欺负、虐待你,叫你做苦工,不给你吃饱穿暧,逼得你离家出来寻母,而你所受的苦都是我的错。”
“咦,我可没说哦。不过既然你良心发现,我可以考虑既往不究,只要你现在开始补偿我。”
她大摇大摆移开餐桌旁的椅子坐下,等着享受她的“补偿”。
安曼摇摇头,打开冰箱。但愿让她饱餈一顿之后,她会乖乖离开。不过安曼有个不好的直觉,这小妮子没这么容易打发。
※※※
“她会到哪去呢?”
展令方着急但冷静的在客厅里踱方步。这个问题,过去二十四小时里,他对着空气问了不下千百次了。
尤百珍,他的好友,继续对他发射连珠炮。
“你这人还真能忙里偷闲给自己找事做。一个单身汉,好端端的弄个半大不小的女孩在家。你自找麻烦也就罢了,还把我给拖下水。说得好听,是临时保母兼心理助理监护,分明是当她的下女,那小表多难缠呀!做你的朋友真够倒楣……”
“照片没拿走,她应该不会走太远。”令方喃喃,把百珍的聒噪牢骚全当耳边风。
“什么照片?”
照片在他手上,他递给她。
“珊珊挸它有如护身符,她不可能忘记带走它。”
照片里一名容貌姣美的少妇,怀抱着一个大约一岁的小女孩。少妇美则美矣,神情却带着幽怨和愁郁,小女孩明眸皓齿,笑得天真烂漫。
“这是谁?”
“珊珊的妈妈。”
如果珊珊说的是实话的话。问题是,她的话十句有七、八句是谎话,另外两、三句则半假半页。
“好漂亮。咦?”百珍仔细端详。“这个女人好眼熟,我好像见过。”
“真的?”
令方马上燃起了一线希望。百珍是他前任女友,两人分手后维持良好友谊,当令方这位刑事律师忙不过来,一通电话,她立刻拔刀相助。尽避她嘴上不饶人,爱叼叼念念,却是心细如丝。
“快想,你在哪见过她?”
“别吵嘛,我正在想,你没有见吗?”
百珍最大的缺点是,临到紧要关头,她该记住的事便忘得一干二净。
想了一会儿,她摇摇头。“想不起来。就只觉得好面熟,而且……”她把照片拿得更近些,“感觉上好像天天看见她。”
令方气得跳脚。“天天看见怎会想不起来?”
她丢给他一记大白眼。“你付钱雇我着着她了吗?我每天要看见那么多人,人来人往的,哪记得住她们每一个?”
“她到你店里买过来西?”
百珍开了个小精品店,专卖女性名贵香水和名牌内衣。
“她若是那小表的妈,能买得起我店里的东西,还让女儿沦落到要你这个青少年辅导中心的义工来收养,难怪小表要跷家了。”
“我没资格收养她,只是中心客满,一时没地方安置她,我暂时让她住我这,等中心有床位空出来,或有人愿意领养她……”
“呵,那你可有得等了。等有人领养她?哈!你这闲在七楼的屋子都关不住她,中心一张床能奈她何?你慢慢等吧,我可是要……哎哟!”看看表,百珍哀叫一声。
“耽误了你的约会了吗?”令方十分过意不去。
这一整天他到处到可能之处去找珊珊时,百珍就待在他这,以防女孩回来或打电话来。
“这件事误了,比约会还重要哪。我现在回去,准来不及了。在你这看完再走吧。”
“看什么?”
又一记大白眼。
“看电挸,大律师,难道有你不成?咱们相看两不厌的时光早成过去式啦。”
令方讪讪一笑。“看什么节日这么重要?”
““她是我妈妈”。”
“你妈妈今晚上电视?哪一台?做什么?”
““她是我妈妈”是连续剧啦!”
“哦。”
连续剧?令方摇摇头。
“你几时迷上连续剧了?”
“你不知道“她是我妈妈”?”
百珍的口吻仿佛他忽略了一件国家大事。
“我对连续剧没有兴趣。”
“哎呀,这出戏红得不得了,家喻户晓哪。尤其女主角安曼,演技真是一流。她十岁就被养父强暴,十二岁时养兄也玷污了她,卜四岁就怀孕生了个女儿……”
令方皱皱眉。十四岁,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百珍热切地往下说:“她养父把女婴给卖了,同时把她也卖给一个年纪比她养父还大的男人做老婆。那老家伙年纪虽大,却精力旺盛,一天强暴她好几……”
令方举手阻止她。“省掉细节好不妦?”他觉得惨不忍听。
“细节才精采嘛。”她悻悻的咕哝,却不减她的兴致,“总之,她最后无法忍受第一任丈夫的兽欲,把他给杀了。”
“她杀了他?”
“他不仅把她当性器,他天天酗酒,醉了就对她拳脚交加,而且为了防止她趁他不在时跑出去,他出门前用铁炼把她拴在床上。她后来就用它把他勒昏,然后拿菜刀砍了他。”
“畜生!懊杀!”
令方听得血脉愤张,一时忘了自己是律师。
“她还是被判了刑,他们说她杀人的手段太残暴。”自珍气愤填膺。“幸亏一个有正义感的律师再三为她上诉,总算在她生了四年牢之后救她月兑离牢狱。”
“她的行为是自卫杀人,照你说的,她天天挨打受虐,不会无伤可验,仍坐了四年牢,她那个律师还不够好。”
“别吵嘛,我还没说完呢。律师对地出怜生情,他们结了婚。可是她受尽创伤,没法和他过正常夫妻生活。一年不到,他们离婚了,不到半年,他又娶了另一个女人。”
“不会是另一个由怜生情的客户吧?”令方讽刺地间道。
“哎,管那个律师干嘛?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喂,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听我说嘛。她没有学历,又坐过牢,为了生活,她只好去酒廊上班,没多久又落人另一个人面兽心的男人的魔掌……”
“这个女人怎地学不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