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琴闪给她一个恶作剧的表情,“我只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恐怕他不准别人拒绝他。”
“他必须接受事实,难道不是吗?我受不了用这种方式和他生活在一起。明知道所有的快乐都只是在为最后的痛苦铺路罢了,再怎么样都注定要分手。”
淑琴最后终于依依不舍地和佩笛出门了。萝芙漠然疏离的态度,阻止了好友任何的劝说。
大约七点钟的时候,萝芙已经收拾好明天要带回家的行李,然后她享受了一顿舒服的热水澡,决定早点上床睡觉,养精蓄锐,好应付明天一大早就开始的长途旅行。
她正要爬进被窝的时候,电话铃就响了。她的神经立刻紧绷地回应,第六感警告她那止是克伦打来的。
她走回客厅,坐在电话机旁边,全身僵硬地盯着它,彷佛电话那端的人能听见她的—举一动,最后,电话铃声终于停止了。
十分钟后电活铃又响了。过了一十五分钟又是一通。
她慌张地从床上爬下来,抓了一大堆垫子埋住电话机,再把房门紧紧锁上,挡住那急迫的铃声。然后她拿了一团棉花塞住耳朵以防万一,接着赶紧再爬回床上,盖紧被子设法睡觉。
随后,—阵震耳欲聋的敲门声吵醒了她。看来棉花—点用也没有,她焦躁地扯下棉花,公寓大门外的敲门声立刻吓得她弹起来。那轰隆的声音几乎可以把房子震垮。她伸手拿闹钟过来一看,还不到六点钟,
屋里每个人都出去了,当然现在也还没回来。没有人应门。萝芙紧张地缩在被窝里,怀疑自己是否还在勇气爬到窗前偷窥一眼,她当然猜到门外是谁了,只是想确定一下。
她听见计程车引擎空转的声音,似乎不停地在向她催促。最后,她终于听见它开走,逐渐消失在马路尽头。
她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她晓得自己必须这么做,只不过她对克伦的固执坚持也大感震惊。她在胡思乱想中勉强地入睡,鼓励自己多想想肚里的孩子,鼓励自己坚强下去。
老爸已经答应下个周末再过来公寓载她剩下的东西回家。
她晓得迟早爸妈总会温和地询问她和克伦之间的事。不过,两害相权取其轻。最起码,老家远离台北市,是最佳的避难所,她不会再碰见克伦,不必再直接和他面对面抗拒。
淑琴眯着睡眼,硬是把自己从床上拉起来,好跟萝芙道别。
“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淑琴紧紧抱住地,“——不伦什么事,你知道我们都在这里,永远支持你。”淑琴陪着她走向大门,“好好保重。”萝芙打开门,跟淑琴挥手道别,她转身走下台阶,突然间被人行道旁一部计程车吓得冻在台阶上。那部车似平已经停在那里好久了,此刻正缓缓驶近她面前,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爬出车外,蹒跚地走向她。
“要出远门吗?萝芙?”
他粗嗄的声音响在清晨的冷空气中,震得她悸动不已。他爬上台阶,伸手要抓下她手中的提包。
“别再管我!”
萝芙激恼地大喊一声,赶紧转身跑上台阶。她推开门边睁大了眼的淑琴,挤进公寓躲避,接着用力关上门。
然而克伦居然已经神速地追上她,并使出全身力量推在门上,立刻撞开了大门。
“你昨天晚上—直在这里?对不对?这证明了一切。”
克伦的表情凶猛得几乎想杀人。趁他冲进大门之际,萝芙低头一钻,从他身边溜出门缝,急着想跑回马路上,如果可能的话,她或许还来得及拦住克伦刚刚坐来的那辆计程车。’
然而,接着意外发生了。
她踉踉跄跄地冲下门口的台阶,眼看就要踏完最后几级时,突然失去平衡,一时不稳脚步腾空,向前跌落,摔倒在面前的人行道上,甩落身后的小提包,和一声惊惧的尖叫声。
她肚子里立刻掀起一团大骚动。她眼前的世界都在天旋地转,头晕目眩、月复部绞痛之间,她好像感觉到有人接近她,她在朦胧中似乎瞥见淑琴满脸惨白,大声朝门口的克伦呐喊出一连串的话语,但是她听不清楚是什么。紧接着她就感觉克伦赶到了她身边,感觉他温暖的手臂紧紧抱住她,然后她好像听见计程车司机也跑出车外,接着她感觉自己被抬起来,抬进了公寓大门。
她全身都激起一股难以忍受的刺痛,像有把利刃在割开她的五脏六腑,尤其是她的肚子,更是剧痛得像要裂开。
模糊间她似乎听见克伦以前所说过的话在脑中滔现一失足成千古恨——似乎冥冥之中验证了她此刻的恐惧。她只希望这个小差错不致造成终生遗憾,她只希望保全这个孩子。保住他。
然后,她逐渐感觉到一群关切的脸环绕着她,注视着她。紧接着是一段长长的空白,她陷入完全的白茫茫世界。
***
等她醒过来,睁开眼睛,发觉自己真的是置身一片门茫茫的世界里。
她正躺在雪白的床上,克伦正坐在床边的木椅里,他深邃的黑眼睛疲惫不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
当他看见她醒过来时,立刻伸手握住她。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温柔地来回搓揉她的手,送上一波波温暖的热力,紧抓着她,彷佛感觉她随时会再从他身边溜走。
“我很好,”萝芙说着,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然后记忆—波波袭上来,她想起了昏迷前的一切。当她迅速瞥了他—眼,了解他已经完全知情了。她羞红了脸。
“嗯。你们俩都很好,安然无恙了。”
他的声音平淡单调,就像他的眼神,彷佛连最后一丝精力都消耗殆尽了。
“你现在不是应该在监督技术排练吗?”她尽量轻讼地问他,不想涉入任何话题。
“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知道?”他规律的按摩力量突然缓下来,但仍握着她的手不放。
她想别开脸,她想翻过身,只要能避开他那双黑眸炽热的日光,但他不肯。他倾身向前,温柔地用另一手掬起她的脸,要她承受他的凝视。
“为什么?萝芙?你以为我会对你说什么?”
“我不晓得要怎么告诉你,”她的声音好细,仍旧试图撇开眼神,不敢正视他,“你不想要任何永久的固定的关系。如果我告诉你这件事……就好像我拿把枪抵住你的头,逼迫你做不愿意做的事。”
“你这小呆瓜!”
他松开她,然后坐回椅中,望着对面的墙,彷佛那面白墙上写了某些讯息。
“没关系的,”她紧拉着说,“我不想结婚或什么的,我已经完全计划好了。我还可以继续工作几个月。等生产过后我可以马上回来工作没问题。我想我应该还可以接到一些额外的设计案,我可以接回来家里做的那种。”
“那么我呢?我怎么办?”
“你什么怎么办?”
她匆匆瞥了他——眼,但是他脸上毫无表情,她不知道他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再度握起她的手,仔细地端详它,温柔地摩擦,彷佛以前从没看过它似的。
“难道我不该得到被枪抵住头的机会吗?……如果我竟然在这种状况卜撇开你不管?或者,你以为你是靠自己—个人怀孕的?”他扬起嘴角,“你该知道.男人对此也有权利和责任。”
“我不需要—个丈夫!”她立刻回答。
“那我们的孩子呢?难道他不需要一个父亲吗?”
“我认为这点没有多大的关系。有何不可呢?现在有不少女人都独力扶养她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