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海……海神之女?”他不只声音在抖,双腿也快站不住了。
“放肆!”默芸大喝一声。“竟敢直呼王后殿下为海神之女!”
衙差双脚一跪。“王后殿下饶命!饶命啊……小的有眼无珠,小的该死”
暗璐往他肩头一踹。“还不快去叫丑文出来?!”
往后翻了一圈的衙差赶紧爬了起来。“遵命!”没魂似的跑走了。
“暗璐,别把气发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奴才有什么德行都是主子教的。”
永昼迈入门槛,看似好像在责怪他,但语气又听不出丝毫怒意。
“殿下,那个衙差真是狗眼看人低呀!如果左相没踢他一脚,我看我也会出手。”默芸帮暗璐说话,真是看不过去。
永昼也知道,所以她只是念念罢了。“看他态度之恶劣,如果今天不是我们,换作一般百姓,都不知被欺负成什么模样了。”
“可恶!”暗璐的气似乎还没消。
进入公堂之后,发现桌案上堆积了厚厚的尘埃,根本是荒废已久的景象。但使用这衙门的县令却也是上疏给朝廷抒发不满的五县之一,若自己没有付出,如何去指责别人的不是?
杂乱的脚步声从堂后传来,官服不整的丑文快步跑至永昼跟前,惊魂未定地跪下叩头。
“下官褚县县令丑文,参……参见王后殿下。”
“起来吧。”瞧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永昼冷淡的说:“我旁边的是左相暗璐,你最好也认清楚。”
闻言,一双眼又瞪得更大,丑文将身子躬曲,必恭必敬地喊道:“下官拜见左相大人。”
暗璐哼地一声别过头去,十分不屑。
“下官不知王后殿下与左相大人驾临,有失远迎,还请王后殿下降罪。”他说得十分激动,虽然看似诚恳,但从方才到现在却不敢与永昼四目相对,那是一种令人起疑的畏惧。
“我并没有怪罪于你,这次视察我本来就未告知任何当地的官府,只是替战君来看看百姓的情况。还有……”永昼向暗璐使了个眼色,他从怀中拿出此行的原因。
暗璐将折子摊在丑文的眼下。“还记得它吗?”
奏折一跃入眼帘,他随即又跪了下去,连声苦求道:“请王后殿下恕罪!请王后殿下恕罪!这折子是朱县令的主意,和下官无关,下官是被逼的!”
永昼蹙起黛眉,看着眼前又跪又喊的官吏,明知朱县令是八品官,而这个丑文是前朝封的六品官,八品官命令一个六品官,还真是史上奇闻,但她不想这么快就戳破他。
“起来吧,我可没说要降罪。你马上派人快骑到这其它四县去,传我懿旨,叫他们明日黄昏之前集合至此,我愿亲自听听你们的想法,也了解了解你们对于自己的管辖有什么政策。”永昼道。
明天?根本来不及准备应对的丑文全身冒着冷汗,但嘴上还是答道:“谨遵殿下懿旨。”
“丑文大人,”暗璐双手环胸,状似轻松地问道:“您这儿好像很久都没升堂了吧?”
“回左相大人,褚县民风纯朴,治安良好,很少有需要本府升堂的机会。”他拱手以答,额上已满是大汗。
永昼也说话了。“那您还真是幸运,不仅是朝廷在北境花最多钱的县府,这差事竟然又如此轻松?”
“下官镇日与治水专家商讨整治沸江之法,善用朝廷拨发的每一分钱,绝无坐享其成之事,望王后殿下明察。”
默芸斜睨着这个说话内容和实际表现不符的县令,心中暗想:善用?应该说擅用更为恰当吧?
“对了,”暗璐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丑大人,本相还有一事需要您配合。”
“左相大人尽避吩咐。”不知为何,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暗璐清了清嗓子。“麻烦你将兵符交出来。”
他倒抽一口气。“这……左相大人,恕下官斗胆问一句,何以需要下官的兵符?”若没有了兵符,他等于失掉了一半的权力,既然已经去掉一半,那么另一半就非常可能会随之不见。
“丑大人不需担心,本相此举绝非要『削弱您的权力』。”这六个字他说得特别大声。“只是王后在贵县的这几日,需要一支能自由调动的军队来护卫其安全,若是要执行沸江筑堤的工程也比较方便。”
“遵……遵命。”他吞吐地回答,缓慢掏出放在衣袋内的兵符,呈交给暗璐。
将兵符拿在手上,暗璐就不相信这家伙还能变出什么把戏来。
默芸道:“丑大人,王后和左相在贵县这几日,还需借宿府上。”
他立即明白接下去该做的事情。“荣幸之至,只是小小县衙和京城凌霄殿无法相比,还请王后殿下与左相大人多多海涵。今日晚膳由下官设宴替王后殿下与左相大人接风洗尘,请两位先至房间休息。”
接着由下人带领他们三人往客房走去,一路上永昼观察着四周的造景,院里的假山,池塘里的鲤鱼,走廊的凭栏雕刻更是镂月裁云,不输给宫里的雕工,整座县衙占地之广,远超乎她的想象。
“这县衙一共有几间房?”她问着带路的丫鬟。
“回王后殿下,一共有一百零七间。”老爷只叫她别乱说话,没说不能回答问题。
听到这数字的默芸和暗璐无不咋舌摇头。他到底贪污了多少才能在这么贫瘠的土地上盖出这么大的私宅?
左弯,右拐,好不容易来到他们的房间,看来丑文是不打算让他们出去了。
踏进客房的默芸两手扳着门扇,交代道:“没有殿下的吩咐不许来打扰。”
“是,奴婢告退。”将他们送进房之后,丫鬟就退出了房间。
必上门,将行李都放在桌上,她倒了杯水。“殿下,喝杯水喘口气。”
接过杯子,一饮而尽。“我有种……抓猫却抓到老虎的感觉。”
默芸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殿下比喻得真好。只不过这老虎是纸扎老虎。”
“妳看看这房间,装饰和家具都是上等的质料。”她拿起桌上的紫水晶球。“这里是朝廷的大漏洞。”
默芸叹了口气。“先王来巡视此地已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就是那个时候丑文被封六品县令,没想到这十几年来都任由他在这里作威作福。”
将杯子放下,永昼说道:“默芸,拿文房四宝。”
“文房四宝?殿下您要……”
“我要写信给无垠,告诉他此地堕落的程度,要他这个王尽快想办法,如果没处置丑文,我不放心离开这里。”
于是默芸替永昼磨墨,替她点起烛火,站在她身边直到永昼写满两张信纸,再替她装进信封里。
在她折信的同时,永昼已经起身,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殿下,晚上的接风宴那个丑文定会尽力的巴结您,以免等我们一走,他的官位也不保了。”虽然还不晓得他会使出什么花样,但一想到那奉承的嘴脸就令人作呕。
“晚上的饭局咱俩不参加。”她将柜子的抽屉一个一个打开,不知在找些什么。
默芸疑惑地问:“不参加?那晚上谁当主角呀?”
永昼笑了笑,“当然是暗璐。”
“他?就他一个人?”
“妳想陪他?”也是可以。
“不……奴婢当然不是那个意思……不参加接风宴,我们要做什么呢?”
“我们哪……我们出去走走。”丑文愈是不让她出去,她就愈要出去。
默芸发现永昼的心思她已经无法掌握,这个主子下一步要做什么?总是令她模不着头绪。
“去哪呢?”这里他们人生地不熟的,而且一会儿天就要黑了,永昼想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