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突然顿住,刚跳起的身子慢慢地瑟缩起来,脸上表情逐渐扭曲,嘴里正说着的半截话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下去。
林彦指着他,“你、你又想耍我是不是?我不会再上当了,你少装蒜……喂、喂!楼老五你怎么了……”
远处的小扇看到此景,惊恐地叫了出来。
他为什么会遇到这么拙的事呢?楼江槐欲哭无泪。
“怎么……你们两、两个都……没事,我……却、却拉个半死?”说完这句话,他觉得自己似乎快要断气了。
“是不是你插肉的树枝上有带毒的蕈子,没注意连肉一块吞下去了?”林彦的声音听着像有点幸灾乐祸。
“怎……么……可能?!”呜!包是出气多入气少了。大家吃的是同一枝上的东西,为什么别人都没什么症状,却惟独他拉肚子拉得奄奄一息?
咦?他好象看到林子脸上闪过一种有企图的笑意,一定在打什么鬼主意,咒他被三哥亲得三天也洗不净脸上的口水,哼!
“你现在还能不能动啊?别老是要我背你上茅房,你重得像头猪,你知不知道?”
“我……要、是……能……动……”实在没力气说下去,他用眼神表示自己对小林不秉行“助人为快乐之本”的高尚品德的唾弃之情。
“那就好。”少年慢条斯理地从身后拿出一把磨得雪亮的刀子。
楼江槐的眼睛慢慢瞪大,不是吧?亲他的明明是三哥,为什么他要替三哥受罪,不要啊……
“楼老五,到时候你的模样一定很好看。”
少年冷酷地笑着,刀子越凑越近。
“胡子大叔,我煮了生姜水,你喝一点,暖暖肠胃。”
天音乍现,楼江槐的眼神立刻飘向掀帘而入的菩萨娘娘--小扇,救命啊!
正捧着一大海碗热腾腾混浊浊的液体进来的小女孩看见林彦手里的刀子,不由得愣了愣,“林大哥,你要做什么?”
“他……要……”害我,本来就没力气说话,又被眼前明晃晃的刀子逼得自动消音的楼江槐只能将求救的眼波一个个拋向小扇。
“小扇,以后他再也不是妳的胡子大叔了。”少年对着女孩笑,格外和蔼。
不是胡子大叔,难道是胡子大婶?楼江槐好想哭,呜……三哥,你千万不要回来,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林、林大哥,你不要杀胡子大叔,他今天还带我们吃了肉,虽然他自己吃得拉了肚子……”小扇有点结巴,手里的水碗抖啊抖。
“谁说我要杀他?”少年啐了一口,“小扇,妳把碗放一边、别烫着。”
是,是不杀他,但比杀他还残忍!楼江槐不顾一切地喊:“救……”
“闭嘴!”冰冷的刀子挨到他脸上,林彦喃喃地道:“我一直都怀疑,嗯,没错,一直一直都怀疑……”
一刀--
“啊!”
两刀--
“啊啊!”
三刀--
“啊啊啊……”
惨绝人寰的叫声响彻云霄,吓得小扇花容失色,窗外隐隐传来鸡飞狗跳声。
当一切归于平静,少年倒吸一口凉气。
“楼老五,你有二十岁吗?”
楼江槐在炕上躺到第四天时,楼三哥回来了,见到将脑袋包成棕子的老五时大吃一惊,关切地死命扒掉绕了不知多少层的布带后,同胞手足很没义气地笑倒在地上直打滚。
“楼老三,你这没情义的畜生!”楼江槐恨得肠子打结。
“林、林子,三哥太……佩服你了,咳、咳咳咳!”楼三哥抱着林彦喘着粗气,笑得累死他,他整整三天日夜兼程送信都没这样累。
林彦慢吞吞地道:“我一直怀疑,怎么你看起来比他年轻得多,却是他哥哥,后来便越看他的胡子越觉得有问题,所以……”
“没、没错,老五就是觉得自己生得女敕,拾回家的孩子没一个肯叫他一声爹,才……噗、噗……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楼江槐狂叫一声扑过林彦去,“你整死我吧,整死我吧!”
楼三哥拖着林彦闪开,“他留了整整三年,才勉强让家里的孩子们叫他一声五叔,结果你『刷刷』几刀就……”
楼江槐捶得炕砖“砰砰”响,“你整死我吧!整死我吧!”
“他虽然常常被家里的小表揪胡子,但从来没这样『彻底』过,这次回去,不知谁还敢认他,铁定了会笑翻一家子人。”
吼叫声上达天庭,“整死我吧!整死我吧!”
“胡子太叔?”怯怯的小手扯住他。
“小扇,呜呜呜……”七尺血性汉子扑进小女孩的怀里放声大哭。
林彦倒没什么愧疚感,“难怪他明明都不泻肚了,还一连几天赖在炕上不肯起,原来是觉得没脸见人……”
“楼老三,我不宰了你难消我心头之恨!”楼江槐气冲如牛斗,势如猛虎扑兔。
楼三哥拽着林彦抱头鼠窜,“喂喂,关我什么事!”
“子不教父之过,你既然一心收他做干儿子,他的错当然是你担!”
“谁要当你们楼家的义……”
少年的抗议淹没在已不是太胡子的楼江槐的滔天愤怒里,楼三哥伤未全愈,自是抗不过兄弟的蛮力,林彦就更别提--没逃出几步就被楼江槐一手揪住一个,“快,小扇,去把柴棚门打开!”小扇从没见过楼江槐发火,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拔腿就往柴棚跑,一把拉开柴棚门。
“乖,去找根捆柴的草绳。”揪着两人来到柴棚,楼江槐恶狠狠地狞笑,“多好啊,父带一家亲!”
楼三哥明智地不吃眼前亏,努力赔着笑,“不不,他从来没答应认我做爹,咱也不好占人家便宜不是?”
“碰!”一拳扁过去--
林彦脸色一白,“他身上有伤!”
“我管他死不死!”楼鞋槐怒气冲天,“林子?”
林彦退了一步,结巴道:“你敢打我,我、我下次就不止刮你胡子这么简单……”
“胡子?那是我的命!”没有胡子,他怎么见人?他的尊严何在?!
“小扇,绳子。”
躲在柴棚门口的小泵娘迅速将草绳呈上。
“好乖,快回屋里,这里冷。”
小扇一溜烟儿跑走。
“林子,你十六岁了,已不算小孩了,我就不用手下留情喽。”楼江槐瞇起眼,就像当初林彦举着刀子割他胡子时一样冷酷。
楼三哥和林彦一起叫起来:“楼老五,你发什么疯?!”
楼江槐攥住手中草绳,一步步紧逼过去。
“让你们也尝尝什么叫切肤之痛、什么叫身处寒窟。”
夜,静悄悄的,偏僻的小山村里,没有长明灯的浮嚣,没有彻夜笙歌的鼓噪,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像自远古以来就一直沉睡至今,从不曾转醒过。
这样宁静古朴的地方,是夜不闭户的……一道人影悄悄潜进罗老爹家的破草房。
楼江槐才一警觉,就被制住了穴道,而随后熟悉的声音让他又松了一口气。
“老五,你果然够狠。”楼三哥咬牙切齿。
怀里的小女孩动了一动,他压低声音,没好气道:“三更半夜的,你乱窜什么?别惊醒了小扇。”
“你放心,不会惊到她,即将受惊的是你。”竟敢把他和林子捆在一起丢在柴棚里不闻不问,这可是数九寒天啊,他倒没什么,林子一个南方水乡长大的孩子哪受得住这个,要不是他用身子暖着,早就做了异乡野鬼,他内伤未愈,使不上真气,花了整整三刻钟才挣开绳子抱了林子回来,想起来他就心如刀绞,那么好的孩子,老五也狠得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