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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轻风 第19页

作者:长晏

尚轻风“嘿”地一笑,“假的。”虽然宋老爹的确丧于风家,却也怪不得他人,多年来他早已释怀。

兰曳瞪他,心里却松了口气,不由埋怨:“尚大夫,这种事怎么可以开玩笑!”倘若爹娘与他真有深仇大恨,岂不是让她一辈子也跨不过鸿沟,走不到他身边?

“是是,你说得很对,是我胡说八道。”尚轻风赶紧检讨,家中爹爹健朗得很,再活几十年都没问题,若是知晓他在外胡扯与人有杀父之仇,不立即拎他回家面壁思过才怪!他顿了一顿,又道:“方才我替你把脉,觉你内息甚弱,你应该……已经习武多年了罢?照理说不该如此,就算修为尚浅,也不至……”差得好似与当初刚离开他的—样,仅有功底而几乎未曾进一步修习。

兰曳垂下眸子,低声道:“我的内功仍处在起步阶段,招式也习得不精,是因为这些年我极少练武,原来会的一点也差不多都荒废了。”

“为什么?”尚轻风皱着眉问,她当初回家之前,就算被他施了摄魂术,却不会忘了所学的武艺,况且风家以武功自傲,怎会不传授给她?

“我说过,我十一岁之前的事都忘光了,本来我是会一些轻功步法和招式的,甚至身上还有一本不知是谁给我的内功心法的书册,连爹娘都夸赞那本书中的武功记载比我家传的还要高明,可是有一天我练的时候,大姐看见了,凶狠狠地骂了我一顿,还把那本册子烧了,害我哭了好几天,难过了很久很久才慢慢平复。”她的语气幽幽的,像是仍在忧伤她视为珍宝的那本书册被毁——那是她丢失的记忆里仅存的一点点过往痕迹,最终在火焰里化为一团灰烬。

“那个泼丫头!”尚轻风恨声嘀咕,见兰曳好奇地盯过来,忙又勉强挤出笑,“虽然书被烧了,但你曾会的武功却烧不掉,不妨继续练下去嘛。”他所授的武功,纵是只练三两年,也足可灭掉那个一瓶子不响半瓶子晃的兰瑶那嚣张的气焰。

他捧在手心里呵护疼爱的小丫头,谁敢欺负!

“我知道,大姐生气我才不理,她向来都是凶巴巴的。”兰曳又低下头,捻着精致的衣袖绣纹继续道:“可是,我发现,只要我一练那些曾学过的招式,总会听到爹娘在轻轻叹息,甚至有一次我看见娘在偷偷地掉泪,我想一定是娘不喜欢我放着家传武艺不学却学了别人的功夫,但又不忍心说。后来,我就再也不练旧的武功,努力去学家传的剑法,想讨爹娘开心,可爹娘仍是在叹气。我糊里糊涂地不知怎么办才好,只好干脆什么都不练,渐渐地,学过的武功就差不多都忘了,只有家传的剑招我每日都见师兄师姐们练习,所以都记得,但要我自己使,却还是不成。”

尚轻风怔怔地听着,他以为只要曳儿忘了同他相处的日子,就可以让她从头来过,却不料他给了曳儿很多就算摄魂术也难以抹去的点点滴滴,令她不论怎样努力,都无法与家人毫无介蒂地重新生活,令她承受了多少委屈和寂寞,却找不到人诉说。

他为了自己的喜恶,却害她受苦多年,还敢自认疼她爱她?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你家人待你可好……不,我是说,令尊令堂一定很疼你,对不对?”他试探地问,见她深深地垂着头,看不清她落寞的神色,他的心阵阵抽痛起来。

“嗯。”她轻轻地应,“可是……”

可是?他紧张起来,难道有人难为她?啊,一定又是兰瑶,可恶!

“可是……我常常在夜里莫名其妙地哭,哭得连枕头都打湿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偷偷抬头瞄了他一眼,“可能和我忘记的什么人或什么事有关吧。”

“哦,是吗?”尚轻风虚弱地回应。

“一定有谁对不起我,伤了我的心,才让我那么难过,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了也忘不掉那个人曾经抛弃我!”

“啊?”尚轻风愣了愣,看见兰曳气恼的认真模样,不由又是心虚又是好笑,“你既然什么都不记得,怎知有人抛弃你?”

她努努红润的小嘴,随手扯着他的衣袖摇啊摇,“我猜的。”

啧,这丫头!害他出了一身冷汗,还以为摄魂术失了效,她已经想起了什么,“呃……”他试图不着痕迹地向回扯动袖子,却见她露出略显天真的笑,让他的心瞬时漏跳一拍。

“尚大夫,你医术高明,我想学,你教教我好不好?”

“这个……”

“好不好?我一定努力又拼命地学!”她软软的语调快要将他融掉了。

不能心软!不能心软!

“那个……我在这里住不多久的,你想学也学不到什么。”

“有什么关系,你没走前教教我也成啊,何况学一点是一点,我又不靠它生活,只是兴趣罢了,再说以后要得了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病,我自己有些了解,心里有底,就不会像以前那么慌了,对不对?”

不能心软!不能心软!

“可是,你总往我这儿跑,令尊令堂一定会起疑心,若是他们寻了来,我就糟了。”他继续找借口。

“我就和他们说,我喜爱秀湖村景色秀丽,在这儿住一段日子,虹姐在这儿有亲戚,我有人照应,爹娘就会放心了。”

不能心软!不能心软!

“尚大夫,你武功也好得不得了,能不能顺便指导指导我,这样以后就不怕大姐欺负我了。”

“你姐姐欺负你?”他一惊。

“那倒不是很严重,偶尔一点点嘛。”她恳求地望着他,“只要在她骂我之前,我溜得快一点就好了。”

不能心软啊!

“那……那好吧。”

唉!谁叫她的话句句都敲在他的心坎上,让他无论如何也硬不下心肠拒绝。

“太好了!”兰曳欢欣地叫,放开他的衣袖,双掌用力一拍。

他刚松口气,兰曳却忽然扑进他怀里轻轻抱了他一下,然后又迅速退后两步,微微红着脸朝他羞涩地笑。

他恍惚了下,仿佛又回到昔日小丫头爱缠他的那段时光。

兰曳半咬着唇,歪头瞧他,“我一会儿就回去了,过几天再来。”

“好……”尚轻风转过身,暗暗叹口气。

“尚大夫,你还不去教课啊?我见塾里的小孩子们已经来得差不多了,你再不去,他们就快闹得拆房子了。”卢虹爽朗地笑着走近。

“我这就去。”尚轻风向她笑笑,向学堂走去。

见他走远,卢虹捅捅兰曳,“你同他说什么。”

“说你坏话。”兰曳向她做个鬼脸,思量着如何让她不提尚大夫的事,忽见远处又来一人,“咦,那不是春花?”

卢虹转头,就见昨夜曾在私塾里见过的少女一路小跑着过来。

“你们瞧见明夜哥了吗?”她红通通的脸上挂着腼腆的笑,“他说要教我编草蚱蜢的。”

“咦,用草编蚱蜢!真的假的?”卢虹惊奇地叫。她自幼只与兰曳往来,两人家境均属富庶,极少见过这种贫家孩童玩的玩意儿。

“当然是真的。”春花认真地道,“明夜哥说要有一种细长的草……啊,就是那种!”她跑向不远处足有半人高的草丛里,蹲拔起一棵绿草。

卢虹与兰曳也大感兴趣地跟了过去,同她一起蹲在草丛中研究如何使几根草变成一只蚱蜢。

琢磨了好一会儿,仍然模不到头绪,卢虹首先失去兴趣,无聊地四处观瞧,忽然,她用手肘顶顶身边两人,“哎哎,快看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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