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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夜吟 第25页

作者:长晏

他还敢顾左右而言它!

南书清再也按捺不住,一伸手扯开他领口。

扁滑细致的颈子上毫无突起──他根本没有喉节!自己是瞎了吗?那半年来几乎朝夕相对,竟丝毫未曾注意!

纤细秀美的锁骨微微突出,令他心头一紧,他立刻撇过眼,不敢再瞧。

"我三年前就想说,可没想到……"

南书清一拳击在书架上,打断明夜的话,他一字一顿地:"女扮男装,从军出征,是杀头的死罪,你知不知道!"骗他倒在其次,欺君可是天大的罪过。这小表,是存心骇他至死嘛!

明夜也恼起来:"当初是谁将我扫地出门,让我报效朝廷的?"

南书清一窒。

罢了,眼下不是争论谁是谁非的时刻。朱秋琢已知内情,保住明夜才是首要。

他疾步走向内室,包了几件衣衫,拿了些盘缠,塞到明夜手上,想了一想,又解开自己衫子。

明夜结巴起来:"你……你不会见我是女的,就想……就想……"可恶,他还没有心理准备啊!

"你胡思乱想什么!"南书清瞪他一眼,解下丝甲递过去,"万一被发觉,混战起来,也好免你损伤。"见明夜仍是傻呆呆地站著不动,干脆月兑下他袍子,将丝甲套上去,再帮他穿戴整齐。

※※※

"朱公公已知你是女子,你现在就走,否则迟则生变。"

他拉著明夜,重又回到后门。

"快上马。"见明夜依旧不动,他厉声喝道,"你要我死在你面前吗?!"

明夜心乱如麻,一句话也说不出,手撑鞍鞯,跳上马背。

南书清掉转马头,将包袱系在马鞍上,明夜忽然拉住他手臂,颤声道:"你和我一起走吧!"

"不成,万一有追兵来,我去求晋阳公主,兴许还可挡一阵子。"

"书清……"明夜的声音竟然有了哭腔。

南书清抬起头来。那可是他一向熟知的明夜?

明夜从来都是神采飞扬、生气勃勃的,可眼前的明夜却是如此脆弱而悲伤,漆黑的眸中哀哀切切地,失了往日光彩。

南书清喉头一哽,嗓子胀痛起来,连呼吸都不顺了。他深深地望著明夜,心意松动起来,手掌反扣住明夜的手臂。

如果三年前他就想通,可会是今天这个局面?他若早日正视自己的心,又怎会弄成眼前的别离?

究竟是何时动了情,又是何时将双眼紧闭,不看不想不靠近,却终是无法躲避。

是来得及,还是已经迟了?倘若真的留下明夜,能否有转圜余地?

骏马忽地打了个响鼻,南书清一震,如梦初醒,不,他怎能心软去冒万一之险?明夜绝不能出事!

他狠下心,松开五指,慢慢要挣月兑明夜的手,明夜哀哀地望著他,固执地紧握不放。他紧咬牙关,手臂用力缓缓从明夜掌中滑月兑,从臂至肘,从肘至腕,再至掌至指,一寸一寸,似要将血骨生生抽离。

疑怔凝视,待指尖间也有了距离,南书清忽然心中剧痛,向前一探,紧紧握住明夜汗水浸湿的手。

到底,是谁依恋不舍,纠结著不愿放手?又是谁的情意缠绕著谁,逃也逃不月兑?

"书清!"

明夜切切地唤,拉回他的神志。

他吸气,再吸气,猛地甩开手,一拍马背。

骏马长嘶一声,绝尘而去。

远了,远了,马上的人仍在回头遥望。他腿一软,坐在地上。这回,方是浮生若梦了吗?

他闭目一笑。

所谓苍天弄人,不过如此!

※※※

"大人,您就别固执啦,好好的驸马不当,偏找罪受!"狱卒苦口婆心地劝说。

这个年轻的翰林学土倒真是奇怪,别人求也求不来的好姻缘,他却往外推,结果触怒龙颜,被打入天牢,这是何苦来!

南书清沉默地望著石壁,动也不动。

明夜走后一个月,他估量风波已过,于是面见圣上,坚持退婚。圣上劝说无果后一怒之下将他打人天牢,要治他违旨之罪。但现已近九个月,倒是平平静静,既未用刑,也未下诏定罪,想来仍是望他回心转意。

朱秋琢并没将明夜女扮男装从军出征之事泄露出去,但他却未后悔将明夜送出京城。这件事非同小可,绝不可存一丝侥幸之心。

至于晋阳公主那里,虽是先应允而后反悔,但原本就是无奈之举。明夜怎可牺牲于他人政斗之中!于此,他也并未生有愧疚之心。皇权大如天,从不肯虑及他人感受,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不过是自感颜面无存,迁怒泄愤而已。

他只恨造化弄人,明明可以相知相守,却转眼失之交臂。

"哎,他还是不肯点头?"粗鲁的声音响起,牢头污言秽语地发著牢骚,"来来来,把他给我拷起来,我就不信,是他的骨头硬,还是我的鞭子硬!"

劝说的狱卒大惊失色:"这怎么行?他可是……"

"你懂什么,边儿上去!"牢头不耐烦地推开他。宫里已传了话,倘若能让这硬气书生点头,用点刑也是无妨的,只盼他快些应允,好挽回些皇家颜面。事情已拖了大半年,再无结果,恐怕会成为天下笑柄。

南书清被锁在墙上,看著牢头高高举起的皮鞭,却是淡淡一笑。

软的不成,就来硬的吗?这逼婚行径,还真是可笑!

"啪"的一鞭落在他身上,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可不是当日穿著丝甲替明夜挡鞭之时了,没有丝甲护身,怕是皮开肉绽了吧。

他傲气顿起,竟是吭也不吭,硬生生挨了十几鞭。

"住手。"优雅威严的声音打断了行刑者的狐假虎威,"谁准你们刑囚的!"朱秋琢冷冷的目光登时浇熄了一干凶神恶煞的嚣张气焰。

牢头等人扑通跪下,"给朱公公请安!"

朱秋琢抓过皮鞭,手臂一扬,牢头脸上顿时出现一道血痕,他嚎叫一声,掩面磕头。

"钥匙拿来,你给我滚。"朱秋琢瞧也不瞧他一眼。

"是!是!"牢头抖著手掏出钥匙递过去,带著一干人迅速退出。

"卡卡"两声,铁锁应声而开,南书清顿失凭借,身子软软委向地面。朱秋琢连忙上前扶持,却被毫不领情地拂开。

"呵呵,我曾听说,骨头硬的未必是那些刀里来剑里去的草莽贼寇,反倒多为你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文人。今日一见,果然并非虚传。"声音缓慢清晰,听不出是赞是讽。

南书清双手支地,费力挣扎,好半晌才挪动身躯,背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聊以缓解胸前火辣作痛的鞭伤。牵动伤处,又不由闷哼一声。

朱秋琢望著面前的白袍书生,虽然面容有些憔悴,但眸光依然清朗坚定,心里不禁微微赞叹。

"我去取些药来给你敷上。"

"不必了,多谢你费心。"南书清依旧温文有礼,也是依旧拒他于千里之外。

他有些悲哀地笑笑,叹了口气:"你倒是硬脾气,但你可知,倘若你再不低头,七天后,就将被判晋阳宫前斩首示众。"

南书清身子微微一僵,惨淡微笑:"终究是到了这一关!"

"解救的法子不是没有,看你想不想活罢了。"朱秋琢语气愈加轻柔,声音在密壁四封的牢里形成奇异的回旋。

"假使,你愿留在我身旁,我自会保你周周全全。当然,我并不贪心,用不上一辈子,甚至都不必等我入棺,只须三年就好。三年之后,我会还你自由,绝不食言!"缓缓地,他走到南书清面前,单膝跪地,执起他一手,放在颊边轻轻摩挲,"陪伴我的日子并不难过,你可以想做就做什么,悠游自在,岂不甚好?"他轻闭双目,静静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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