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梦?”降灵全然一副茫然的样子,“他是从盒子里面长出来的。”
“胡说八道,盒子里只有你的灰烬,又不是蘑菇,怎么会从盒子里长出来?”她渐渐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脸上偏偏表情一变,满脸严肃不容置疑,“肯定是你三更半夜跑出去托梦给无知的青春少女,帮你生了一个儿子。”
“他不是我儿子。”降灵怎敌得过师宴伶牙俐齿颠倒黑白能说得风云变色日月无光的本事?被她这么肯定地一说,他几乎是百口莫辨,除了一句“他不是我儿子”之外不知道能说什么。
“不必说了,”她脸色再一变变得泫然欲泣,“我对你的感情千年不改,你竟然趁我不在的时候跑去生儿子,你说你怎么对得起我?枉费我那么喜欢你,你从来不说爱我,枉费我那么喜欢你……”她突然掩面啜泣起来,“我还是走好了,看来没有我你也过得很好,我还是走好了。”
“他就是我,是师宴的血……师宴的血……”他的声音温柔起来,没有那么惶惶不安,“师宴的血和我的身体被火烧成灰烬融合以后长出来的我,不是我儿子。”
“我才不信那么一点点灰会长出一个人,肯定是你诱拐了无知少女,不必解释了。”师宴转过头去。
“我没有。”降灵开始着急了,飘到师宴面前,“师宴生气了吗?”
“生气了。”她宣布,“我生气了。”
“不要生气。”
“我生气一点儿也不重要,反正降灵一点儿也不在乎。”
“不要生气。”
“偏要。”
“你生气我就走了。”
“你走了我就放火烧掉这里,和你的儿子一起死。”
“师宴……”降灵呆呆地看着师宴,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我生气。”她的背在颤抖,听着降灵不知所措的口气,想象着他无限困惑茫然的表情,一辈子没有遇见过遭人一口咬定做了非常可怕的坏事……哈哈哈哈,实在太好笑了。
“师宴……”
“哈哈哈哈……”她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转过去笑得直咳嗽,“咳赅,咳咳。”
降灵呆呆地看着她又哭又笑,“师宴?”
“笨蛋。”她抬起头微笑,“你是一个笨蛋。”眼里却都是眼泪,但不知有多少是笑出来的泪,“超级大笨蛋。”
“那不是我儿子。”降灵说。
她嫣然一笑,“那不是你儿子。”
降灵立刻安心起来,脸上又泛起了漫不经心的表情。
“喂,”她微微一笑,“如果你真的能够变成人,你想怎么样?”她抱膝坐在两个降灵身边,那本是坟墓,她却觉得温暖。
他缓缓眨了眨眼睛,“我要去找圣香。”
“啊?”师宴的微笑变得有些黯然了,“圣香啊……然后呢?”
“然后去找则宁。”
“再然后呢?”
“然后……去找上玄。”
“那么我呢?”她低声问。
“师宴和我一起去。”降灵说。
她的眼睛立刻亮了,“真的?”
降灵不解地看着她,“师宴不是我的恋人吗?要一起聊天喝茶,讲故事和吵架,会在一起到头发变白。天气好的时候出去走走的。”
“呵呵,真美啊,如果有那样的将来。”
“师宴是我的恋人,”降灵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说喜欢我的。”
“你真的知道什么是‘喜欢’吗?”她轻笑。
“喜欢啊……就是有一个人一直都在身边……一直都在身边……”降灵说,“然后不在身边就不行……”
一个人一直都在身边,一直都在身边,然后——不在身边就不行。她轻轻松了一口气,“我会欺负你,一直欺负你的。”
降灵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假如你现在进入你的身体变成人和我在一起,我就不欺负你。”她嫣然,竟然有点儿小小地娇羞起来,降灵啊,终于是人了。
降灵听话地潜入他的身体,过了一会儿,那个实体的降灵缓缓地坐了起来,睁开眼睛看着师宴,“师宴。”
那是一双多么温柔漂亮的眼睛,比画的……温暖十倍。她主动凑上红唇吻了那微微张开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唇,“我非礼了你,你是我的了。”心想:那丑陋可怕的食尸鬼和凶灵来到这里,目标必然也是降灵这具可以复生的身体吧?幸好……她在,否则他千年的执着生成的身体如果被邪灵抢走,是不是会哭呢?
搂着这个笨蛋,她久久不愿放开,如能如此一起到天荒地老,该该多好?
十预计中的幸福生活
“降灵,我有一个疑问。”
在降灵变成人以后,师宴在祭神坛上搭了个屋子,两个人开始了甜甜蜜蜜的幸福生活。但是——经常发生一个问题,比如说现在——
师宴坐在房门口的大石头上,看着从屋子里走出来的降灵,现在是夜晚初更,正是睡觉的时候。
降灵眨了眨眼睛不解地看着师宴,他习惯晚上起来,师宴也是。他们两个都是夜猫子,白天睡觉,晚上起来说话聊天散步。
“降灵大师,”师宴笑眯眯地看着他,“你又这副样子出来走路?”
“嗯。”降灵点点头,浑然不觉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对。
她越笑越灿烂,“那么我想问你花了一千多年弄出来的身体有什么用?”她脸上在笑,额头上的青筋在小小地跳动——那笨蛋又擅自从身体里出来,以灵魂的状态跑出来要和她去“散步”!
“啊!”降灵这才发现错了,他不知不觉就从身体里出来了,“有身体很重啊。”
“很重?”她继续笑盈盈地说:“你不喜欢身体我放火烧掉好了。”说着她亮出一支火折子,自言自语地道:“我要从头开始烧,还是从脚开始烧?”
降灵回到屋子里,一会儿把他那副身体“穿”在了身上,走了出来,“师宴。”
她一转头,“哼。”
降灵走过来拉住她的手,“我们走吧。”
她反握住他的手,捏了一把他温暖柔软——因为在墓穴里养了千年从来没有接触过外面也没有干过活——而特别娇女敕的手,宣布:“从明天开始我们白天出去散步,绝对要改掉你的习惯。”
“会痛。”降灵的手被她捏了一下就泛上红痕,他皱着眉头想收手。
她举起他的手在自己红唇之前,轻轻地吹吹,“还痛吗?”
降灵摇头,突然师宴在他手背上轻轻地咬了一口,他“啊”的一声叫了起来,无限困惑地看着师宴,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她又温柔地轻轻吹着他的手背,嫣然一笑。
“为什么要咬我?”降灵挣扎着要收手。
“因为我想这样吹吹。”她笑得好娇媚,“看着你就想欺负你。”
“师宴——”降灵的神态宛如掉下陷阱无法挣月兑的小白兔,望着猎人不知所措。
“反正你已经没有我一直在身边就不行了嘛——”她笑盈盈地说,“谁让你看起来就像很漂亮的寿桃包子,让人想捏一下、咬一口?全部都是你自己不好。”
“……哦……”降灵皱着眉头,过了很久也不太理解她的意思,又过了一会儿他已经不想这件事,也忘了自己的手还在师宴手里,漫不经心地说:“我们走吧。”
她小鸡啄米一样轻轻在降灵手背上吻了一下,紧紧握着他的说,觉得这样还不够又把他的手臂揽在自己怀里,仿佛这样才有安全感,“我们走吧。”
两个人缓缓绕着祭神坛荒芜的野地散步,降灵突然问:“阿鸦呢?”
“阿鸦啊,”她嫣然一笑,“他后来娶了一个和降灵一模一样的女孩,生了一个和降灵一模一样的儿子,满足了他想要当保姆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