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人。”降灵已经渐渐习惯了师宴的胡说八道,皱着眉头,“阿鸦早就有妻子了,还有个儿子。”
“啊?”师宴倒是意外,“他有老婆儿子怎么和你住在一起?”
“听说有一场很大的瘟疫,”降灵说,“他的妻子和儿子都病死了。”
敝不得……降灵死去以后他会那么悲伤。师宴静静地想:陪伴在身边的最后一个人去了,留下他独自一人守着这片山林,如何能不悲伤不凄凉?“阿鸦后来娶了一个很温柔的妻子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她说,不过娶了一个很温柔的妻子是阿鸦三十九岁以后的事情,这之间有十年,他过得很孤独凄凉。
“不知道阿鸦转世投胎以后会是谁呢……”降灵自言自语。
她突然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果然听降灵说:“我们去找他好不好?”
“找谁?”
“阿鸦的今世啊。”降灵单纯的眼睛充满善意和友情地看着她,“我们去找圣香、则宁、上玄、六音还有阿鸦好不好?”
她的嘴角稍微有一点点变形,在抽搐,她不能和降灵卿卿我我,不能长相厮守,要“先去”找圣香,然后去找“则宁”,再然后去找“上玄”还有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最后还要去找阿鸦?虽然她是不反对找阿鸦,但是这一路行程安排下来他们岂不是至少有二十年在路上漂泊?她还打算给降灵生一个可爱的寿桃宝宝,像他一样超级可爱,捏起来水水的,结果他就这样破坏她的梦想?但要说不去找阿鸦似乎说不过去。
“我们先找阿鸦好不好?”
“不好,我要先找圣香。”降灵随口说。
“我说先找阿鸦,”她额上的青筋又在小小地跳动,她绝对有一天要杀了这个叫做“圣香”的家伙,“阿鸦和你比较好。”
“圣香也……”降灵说了一半“啊”的一声叫了起来,“你干什么咬我?”
她“哼”了一声转过头去,“谁都可以找,就是不许找圣香。”
降灵委委屈屈地不做声了。
师宴胜利——证明狡猾的、小心眼儿的、不讲道理的女人永远是强者。
白天。
熙熙攘攘的街道。
开封的街道永远是热闹的,来自各地甚至西域的衣物、水果、首饰珠宝、各式木器漆器琳琅满目,飘浮着种种香气的各色烤鸭店、烧猪店更是让人食指大动。
师宴拉着降灵在开封大街上走着,刚才降灵说了一句“圣香常常来这里”,师宴就以飞快的速度拉着他在街上走。当然她走得很斯文,只是拉着降灵不小心撞上水果摊又不小心撞上胭脂贩子,最后更加随便地撞上贩卖菜刀的小贩,结果就是……
“你给我站住!我的苹果!、香蕉!橘子……”
“我的绝代佳人啊!你撞翻了我的胭脂摊子,怎么会有绝代佳人给我买胭脂?你还我的绝代佳人来——我就是为了这个梦想放弃万贯家财卖胭脂的啊……”
“给我站住!”数把菜刀掠过。
一个貌似温柔娴淑的女子拉着一个年轻男子快速地在人群中穿行,后面追赶的人群越来越多,她却不知为何能像游鱼一般在拥挤的人潮之中轻松地前进。
“师宴,好多人在追我们。”降灵一边跌跌撞撞地被师宴拖着跑,一边担心地看着背后不远处拿着菜刀追来的人们。
“不要管别人的事,他们在散步。”师宴笑吟吟地说。
“那我们在干什么?”降灵问。
“散步。”她依然笑吟吟的。
“你走得太快了,我追不上。”他始终不习惯身上沉重的“身体’,不能飘起来走路实在是太不方便。
“那么,这样吧。”她嫣然一笑,“我抱着你走,怎么样?”
“不要。”降灵说,“这里太挤了,抱起来会撞到人。”
那就是说以后不会撞到人的时候她想抱就可以抱了?师宴本来茬生圣香的气,现在立刻高兴起来,降灵果然是超级迟钝全然不解世事的好宝宝,她嘴角噙着狡猾的微笑,拉潜他快跑,哈哈哈,只要和他在一起,无论什么事都会变得很快乐。
“等一下,师宴,等一下……”
炳哈哈,降灵实在太可爱了。她没听降灵在说什么,径直往前跑。
突然手里的东西重了起来,后面在追她的人群发出了“咦”的声音,一个老人上来拦住了她,“这位姑娘……”
“咦?”她提起了降灵,那家伙突然软软地倒在地上。
“死了?”迫杀他们的人脸色齐刷刷地变白,一步步后退,窃窃私语:“难道追得太紧把人追死了?”如此一想,不少人便心虚地直往后就退。
降灵……师宴额头上的青筋跳动,一点一点抬起头望着停在遥远的地方不肯走了的降灵的幽魂,再看看手里提着的软绵绵的身体,”这家伙——她指着远处只有她能看见的幽魂咬牙切齿地喊道:“降灵!”
“这位姑娘,是不是遇到麻烦了?”路边的人群中有人缓步走出,劲装佩剑,看起来似是武林中人。
瞪着降灵几乎就连发十枚“妄念之叶”的师宴立刻嫣然一笑,“我相公突然得了风寒,还请公子帮忙扶他回家如何?”
风寒?旁观众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天,现在是六月天吧?风寒?在哪里?中暑还差不多……不过看师宴温柔认真的笑容,质疑她的判断似乎也很不合情理。
不用跑了。降灵回到不必再被拉着狂奔的身体里,站了起来。
剩下的寥寥无几的围观的人们“咚”的一声都坐在地上,脸色青白——人可以说死就死说活就活吗?
“啊,我相公已经好了?”师宴继续笑如春风,仿佛方才说中了风寒要人扶回家的不是她,“那么多谢公子好意,我们夫妻先走了。”说着一拉降灵的手,展开轻功身法刹那间逃之夭夭。
哇!众人的目光跟着她远去,跑得好快的女人啊。
这个女人——刚才站出来相助的人微微一怔,好功夫。有如此好的轻功,为什么要在闹市里面闹事?难道世上真的有如此无聊的人?他却不知道当女人为了某些小事计较起来以后,的确就是这么无聊的。
“杨公子,那是新来京城的乡下人吧,不要管她了。王大人还在等你。”旁边有人说。
那劲装佩剑的少年人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炳——哈——哈——快速逃掉的师宴拉着降灵奔到拐弯的角落,捂着胸口直笑,“呜——我还以为逃不掉了。”
“师宴,刚才那个人……”降灵突然说,“身上有一团黑气。”
“这么说来我也觉得他好像哪里不太对劲,你担心他?”她回头一笑,“要回去瞧瞧?”
“嗯。”降灵没有点头,耳下的圆铃发出“叮咚”一声出奇清脆的微响。
“那,回去吧。”师宴轻轻一拍他的头,“你是阴阳师啊。”
“师宴不玩了吗?”降灵轻轻地问。
“不玩了。”她展颜一笑,“你说不玩了,我就不玩了。”
“那么我们走吧。”降灵的长发微飘,稍微领先师宴一步,往回走去。
迟钝的、什么也不懂的人,却那么固执,而且善良。她在心里微微一笑,就是因为他有如此温柔和善良,所以她才愿意听话吧。说到底,她也是一个温柔的女人,会顺从她喜欢的男人的心,放手陪他做他想要做的事。
“叮咚”微响,声音像响在各人心里。刚才从闹市逃走的疯疯癫癫的一男一女又走了回来,这次男子走在前面,微微散发着和刚才不同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