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太平的,各位文官武将也就小乐乐,无伤大雅的嘛。”胡惟庸笑道。
“是吗?”朱元璋突然沉下脸,“这元朝才灭了几年,你们就故伎重演,想让我大明重蹈前元朝的复辙吗?水木常一个小老百姓都知道朕在忧虑什么,你们这些朝廷的重臣,却不知道!那朕还要你们这些大臣有何用?”
胡惟庸唬得跪倒在地:“臣愚昧,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朱元璋不再看他:“传旨,令天下农民不得种糯,以塞造酒之源。从即日起,禁酒一年。”
话毕,朱元璋拂袖而去。
胡惟庸从地上爬起来,揉揉膝盖:“水木常,皇上很是器重你,好好干吧。”
水木常笑道:“多谢丞相大人提携,草民一定不会辜负皇上厚望。”
胡惟庸勾勾指头,一个小太监跑了过来。
胡惟庸斜眼看看水木常,笑一下:“带这位御厨大人去他的府邸吧,帮着照应照应,缺什么都替他补上。完了到我这儿来领赏钱。”
小太监点头哈腰:“奴才明白,请丞相大人放心。”
水木常正要道谢,胡惟庸冲他摆摆手,踱着官步走掉了。小太监的刻意恭维让水木常觉得浑身不自在,唉——到底不是这种享福的命啊!
辟场上,阿谀奉承已成习惯,时间一久头脑难免发昏。刚才朱元璋居然还清醒地认识到吃喝风的猖獗与巨大危害,实属不易。
要让水木常天天生活在官场中,真是无法忍受。
也许他应该同师父好好谈一谈,他不能总是回避核心问题。以前不敢挑明自己的真实身份是怕师父恼羞成怒一刀把他解决了。
现在他有了八百两银子,或许可以转赠给师父。只是不知师父会不会信他,毕竟八百两比不上一笔惊人的财富啊——
还有,他该怎样辞去御厨一职呢?也许,时间一长,皇上对他失去了兴趣,那么他就可以走了。
去过平凡普通的生活。只是不管是怎样的生活,他都不适合宋习之。对于她要的,他给不了。
所以,只能两两相忘。
而他,偏又忘不了。就只有慢慢地思念她,慢慢地想念她了。
第七章
水木常端坐在桌边,出神。
屋顶上的瓦发出细微的声响。水木常屏住呼吸,暗中模出藏在袖子中的一柄匕首。
一条黑影从天而降,水木常右手往上一推,左手的匕首抵住黑衣人的脖子。
黑衣人轻巧地将头一偏,反扣住水木常左手的脉门。
水木常顿觉左臂一紧,匕首硬生生地被黑衣人夺去。
“说过很多次了,把武功练好比带这些没用的匕首强多了。”顾凭风摘下蒙面的黑布。
“先松开我再说。”水木常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
彼凭风僵直着身子,脸色苍白得过分。
“心情不好吗?”水木常忍着痛,笑道:“脸色这样难看。”
“我教你的功夫,你都丢得差不多了!”顾凭风的愤怒显得莫名其妙。
“我脑子笨可以吗?”水木常没好气地。
“你——”和水木常一起,顾凭风总是气结。无可奈何地松开他,顾凭风坐到水木常对面。
“师父在客房睡了,他很满意这种奢侈得过分的房子。”水木常浅笑。
“那你呢?”顾凭风端起水木常喝的茶杯。
“我,无所谓。不过我还是习惯简朴一点的生活。唉——茶都凉了。”眼见着顾凭风喝光了自己那杯茶,“你要喝,我去给你弄点热的。喝凉茶对胃不好,说你很多次了,屡教不改。”
彼凭风置若罔闻,他抬首,欲语还休。
他有话要说!说的话必与师父有关!
水木常脑子里立即蹦出这个想法。
肯定的!不然顾凭风完全可以从正门进来的。但他一身夜行衣,偷偷模模地掀瓦从屋顶跳下来,由此可见,顾凭风必定是要避开师父。
“我以为你被这安逸的生活弄昏了脑子了。”顾凭风没有笑。
水木常也没有笑:“你不必为难自己,不方便说的话我不想听。”
彼凭风一愣:“可是——”
“谁都难免一死,不是吗?”水木常盯着烛火看,“师父他将我抚养成人,已属不易。若他要我这条命,就拿去吧!”
沉默了,两人都沉默了。
“你有没有想过你会连累宋家父女?”顾凭风打破沉默。
心脏一阵乱跳,水木常神色大变:“他们怎么了?”
“我已让小休将他们妥善地藏了起来,宋家的田产我也帮他们变卖了。日后的生活,他们会过得很好的。”顾凭风紧紧捏住杯子,指关节泛着青白色。
“谁?谁要对他们下毒手?是不是师父?”水木常怒不可遏,“腾——”一下窜到门口欲找顾齐泰算账。
“冷静点!”顾凭风揪住他往怀里一带,用两只胳膊困住水木常。
“放开我!”水木常恶狠狠地。
一直以来,水木常脸上的表情从未月兑离温文尔雅的轨道。就是他生气了,也只是板着个脸。像这样凶狠的表情,顾凭风从未见过。
尽避水木常比他年长一岁,尽避水木常是师兄,可顾凭风一直觉得自己是长者、是强者。而水木常则是需要他的保护的。爹不教水木常武功,他来教;水木常常受人欺负了,他来出头;水木常受爹责罚了,他偷偷给水木常送吃的。
他以为,一辈子就会这么过下去。如果爹肯放弃那个贪婪的念头的话,最好;如果爹不肯,那也没什么要紧的,反正他会护着水木常的。
可是半路杀出个何小休,爹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收她为徒,还说她年长些就让她做师姐。
水木常没有异意,那他也没有。
何小休配合水木常做饭,这很好。因为这么一来,水木常就不会因为刀功太差而弄伤手指了。
可他俩的菜一做,就是五六年。
他不希望何小休霸着水木常,于是他把何小休弄上手。
可水木常居然以何小休的保护者自居,真是气死他了!没料到他们十年的感情居然被何小休破坏!
然而他生气归生气,却未因生水木常生他的气而对他的安危不闻不问。上次要不是他赶走了水木常,只怕他的命早就丢了!
“想什么呢?”水木常就势往下滑,竟欲挣开顾凭风。
彼凭风两手一拎,把水木常按到墙上,“我恨你!”
水木常错愕,一腔怒气被莫名其妙的感觉所取代。
“你,你!”顾凭风素来沉默寡言,遇到紧急情况更加说不出话来。现在因为不知如何启齿,愈发地口不能言,怒火与恨意也就愈浓。
“你怎么了?”水木常皱眉,他的肩好痛。顾凭风怎么了,好像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我要杀了宋习之,杀了何小休!”顾凭风粗重的鼻息喷到水木常脸上,原本俊美的脸庞因怒意而扭曲。
“你敢!”毫不示弱的水木常。
很好!很好!好极了!他保护了十年的水木常居然说“你敢”!
“试试看?”水木常的话犹如火上浇油,“你试试看?”
“你当我不敢!”顾凭风使劲把水木常的肩往下按,水木常不屈不挠地顶住。
两人对峙着。
“你真是莫名其妙!”水木常涨红着脸。他觉得自己快虚月兑了,顾凭风从没发过这样的无名大火,“你不是喜欢小休的吗?你怎么忍心伤害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你的脑子有病!”
“是,我的脑子是有病!不然我怎么会……”顾凭风收住话头,血在血管里汹涌,该死的!
水木常再使劲,终于站直了。他喘着气:“你是病了!病得神志不清!刚刚你还帮我救了宋习之,现在你又要去杀她!她是我的女人,你是我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