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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掌江山 第8页

作者:叶迷

风寄晚抚模着树干,感慨道:“这么多年了,什么都变了,只有这棵树,还是老样子。”

纪柔荑好奇地扬眉。

“你看那边——”风寄晚指向对面河岸,“那里以前是个贫民窟,有很多很多茅屋。后来因为要绐老佛爷祝寿,京城各地粉饰一新,地方官觉得这里有碍观瞻,就全拆掉了,将住在里面的人也都驱逐出京。”

纪柔荑望向他所指的地方。看来拆迁工作做得很彻底,没有留下一丝曾经在那有人居住饼的痕迹、风寄晚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低沉,略带几分沙哑:“三年前的那个除夕,他们跑来求我,求我想办法保住他们的家。我在暖阁里陪皇子们喝酒,故意不出去相见,让他们在前厅等了整整一天,然后时间到了,官差们强制押着他们离京,就这样,一共四十九人,十三个老人,九个孩子,二十个寡妇,再加上两个身有顽疾的男人,全部离开了这个地方。”

纪柔荑几经犹豫,才道:“这不是你的错。没有人给你义务让你一定得帮助他们。”

风寄晚恍若末闻,径自说了下去:“他们之中,有人教我说第一句话,写第一个字。给我做第一件新衣裳,带我一起玩,喂我一口汤。我在这个地方一直长到十二岁,直到我的母亲去世而我的父亲终于肯认找……”

纪柔荑隐约有些知道了今日此行的意义。她迷惑的是——为什么风寄晚偏偏只带她来?为什么会是她?

有关于此的答案在地脑海里蜂拥跳跃,然而,不敢去想。语言是脆弱的花瓶,思维又何尝不是?尤其是面对那样一个男人,浑身的落魄里盛载着无法道尽的沧桑,他的身世、他的心事都是隐晦着的秘密,沉重,不为外人所知。

不想背,太累。而且,即使猜中了,又如何?

就在她低头沉思时,风寄晚侧头看了看她,说道:“你真的很静……刚才一路上如果不是能看的到你的影子,找几乎认为你跟丢了,”

纪柔荑抬起头,嫣然一笑,“你之所以带我出来。不就是因为我安静,不会吵到你吗?”

风寄晚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原本已经柔和的脸又变得深沉,他纵身下树,在冰面上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们回去吧。”

纪柔荑心中一阵不安,不明白这句话怎么就得罪了他,再看他脸上的表情,虽不见得是生气,但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和颜悦色。

她试着慢慢落地,裙角却勾住了其中一根枝条,嘶的一声,拉出一道很长的口子。顿时飞红了脸,大感窘迫。

风寄晚望着她,说道:“你不要下来了。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叫马车过来载你。”

纪柔荑低垂着眼睛,闷声不吭地点了点头。

风寄晚走了几步,又回头,“一个人……真的可以吗?马车离这很远,可能要一段时间才能到。”

纪柔荑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笑。

风寄晚将一个类似鸣笛一样的小东西递给她,“如果有什么事,吹响它。我尽快回来。”

“好。”按入手中,浓翠欲滴。竟是用一整块翡翠雕成,显见价值不菲;风寄晚怎么会随身带着这个?再抬头看时,那白衣身影已经远去了,终不可见,就这样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树上,景色荒芜,心情也荒芜。低头看看被扯破的裙子,心中淡淡地想——如果今天穿的是那件白袍。毁了的可就是它了。这,算不算是先见之明?

想着想着,唇角不禁泛起一丝苦笑。

天很冷,却不敢揉搓双手呵暖,生怕一不小心掉下去,于是坐在树上一动不动,身体几欲僵硬;正在百无聊赖之际。忽听一声鸟啼,抬头看去,只见一只白色大鸟飞快的掠过天空,最后“啪”的跌落在她身旁的树干上,翅膀上中了一箭,直往下滴血。

纪柔荑犹豫了一会儿,试着伸手去碰那白鸟,鸟儿耷拉着脑袋,翅膀扇动了几下。却再没飞起来,紧跟着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一队轻骑飞驰而来,全都身背长弓,马背上还有不少猎物,但瞧穿着气质又不像是猎人,尤其是为首之人,一身白孤锦裘、英姿飒爽,眉宇间流露着与生俱来的一种高贵,难道这附近有狩猎场?否则这么偏僻的地方,怎么会有人来,而且还是这么一大队人。

为首之人奔到树下,轻叱一声勒住了缰绳。他一停步,其他人也纷纷停了下来。

为首之人看了看那只白鸟,将目光转向她,不掩心中的惊艳与好奇,“姑娘,这只白鹳是你的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人彬彬有礼地答道:“如果这只白鹳是姑娘的,我要向主人致歉,因为我射伤了你的爱宠:如果它不是姑娘的,那么请姑娘把它还给在下,这是在下射中的猎物。”

纪柔荑轻抚白鹳的羽冀,“现在还只是一月,你的同类们都在温暖的南方越冬,你是没有去呢?还是提前回来了呢?如果你知道会有这么一场劫难。还会如此的标新立异。与众不同吗?”

“哈!”那人很爽朗地笑了起来,他笑的时候,眉梢跟角都很温柔。纪柔荑觉得他的脸似曾相识,却又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他。

“主子。和地哕嗦什么,小的给你爬上去把鸟抓过来!”一人不悦道。

为首之人摇了摇手,“不用了。既然这位姑娘这样说,上天有好生之德。那就放过这只白鹳吧、”

“可是宅子,这只白鹳你追了许久才……”

纪柔荑冷冷道:“它从出生,成长到现在这么大。用的时间更久。”

那个手下顿时无语,为首之人眼中的神采更亮,直勾勾地瞧着她。纪柔荑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翡翠鸣笛!“姑娘,你怎么会一个人坐在树上?”

“等人。”“需要我帮忙吗?这里这么偏僻,你一个年轻女子待在这儿不是很安全,你如此美丽。你的朋友竟然放心得下。”

“这里很安全。”纪柔荑不掩神情的冷淡。

为首之人轻叹了口气道:“看来我是冒昧打搅了。既然不受欢迎,耶我还是走吧!泵娘告辞了,希望以后有缘再见、”说罢轻挥马鞭,在空中虚敲一记,马儿听得声响撒蹄开始奔跑,其他人也立刻调转马头随之而去。此入是谁?如此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处处流露着良好的教养和品性;与风寄晚不同。他的高贵温和亲柔,不让人觉得拘谨,而风寄晚则偏于“阴冷”;就像镜子的两个面,很多相似,却又截然相反。

手下的白鹳申吟了一声,纪柔荑连忙查看它的伤势,那一箭虽然没有射中它的心脏,但却穿透了它的左翅,看来即使医好。它以后也不能再飞行了;不过这支箭倒很是与众不同,箭身上镂刻着细细的花纹,箭头白羽更不同与一般箭枝,光滑挺直,像是名禽的翎:正当地用手帕为白鹳止血时,又有马蹄声响,这次是风寄晚回来了。他见她好好地坐在树上,原本有些紧绷的神情缓和了下来,然后看向她身边的白鹳,“怎么回事?”

“从捕猎者手下死里逃生的幸存者。”

“我看看。”风寄晚下马检查白鹳的伤,看见那支箭时双眉顿时皱起,他环视四周,冰面上还留有马蹄的残痕。“有人来过这里?”

“他是淮?”纪柔荑反问道。

风寄晚有些讶然,“你不知道他是准,却从他的手中救了这只白鹳?”

“他很明理。”

风寄晚沉默片刻,笑道:“对,他的确是个很明理的人。”然后便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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