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颍儿昏倒前,记得身旁站着珍珠姑娘……以及一名我不认识的男子,是吗?”她隐藏起一切情绪,淡淡地问着。
“嗯。”东方炼焱发现她刻意压抑的情绪,却仍据实以告。“那男子名唤刘言之,是南宫珍珠逃婚那天,在街上碰着的布商,也是他送南宫珍珠回府的。”
“原来如此……”
她小心翼翼地以平淡的语气响应,努力不让心中的激动泄露一丝一毫,并且暗自记下那男人的名字。
十几年了,虽然每回在梦里,她总要痛苦地重温一次那恐怖血腥的画面,但当时她还是个小娃儿,梦里出现的凶手脸孔也总是模糊的,她还以为,自己已经忘了那男人的长相……
不料,今天这个小小的插曲竟轻易地勾起她的回忆!
那眼、那鼻、那身形,与她梦中模糊的影像重叠──刘言之就是毁了她家园的凶手!
凶手、凶手──
“颍儿?”东方炼焱发现她又莫名地失神了,大手微微一收,捏了捏她紧握成拳的小手。“妳怎么了?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绝棋颍发现自己又动了气,差点为了那凶手而失去理智。
她不应该这么冲动才是。她低垂着美眸,眼里敛去原本的怒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不能动气……她告诉自己,好不容易遇上害死爹娘的凶手,自己绝对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而打草惊蛇。
她要报仇!这样的信念,顿时塞满了她的胸口……
于是,她扬起一抹若无其事的笑容。“爷,我没事……”他掌心中传来的温暖带给她取之不竭的勇气,支撑着现在的她。
“瞧妳脸色苍白得很,要不要再找大夫来为妳把把脉?”他担心地皱眉问道。
“不用了。”她摇头,声音放柔许多。“颍儿没事,还是别让大家如此奔波、担心吧,这样我会过意不去的。”
“有病就是要找大夫,像妳这样苦撑着,才会令我担心。”他看出她脸上的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儿古怪,只认为她是因为身体不舒服造成。
“我没事。”她依然给他这三个字。
他怀疑地瞇起眸,但还是依了她的意。
“没事就好,如果不舒服就要说出来。”他温柔地理理她散乱的发丝,对她的疼宠表露无遗。
她深深望了东方炼焱一眼,心底深处那不可告人的秘密,竟然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绝棋颍就这样在南宫府住了下来。
现在让她最在意的,已不是她与东方炼焱能不能一辈子在一起。
她最在意的,是那个暂住在府里的刘言之。
刘言之──今年三十有二,尚未娶亲,是一名小小的布商。
他在南宫珍珠逃婚之际发现了她,并护送她回南宫府,南宫泠将他视为宾客,甚至还送他不少贵重的礼物。
而刘言之竟然就径自厚着脸皮住了下来,成了南宫府的食客。
这男人……脸皮还真厚!
绝棋颍听人说起刘言之进府的理由,心里莫大的怨恨更甚,恨不得现下就一刀杀了他,为九泉之下死不瞑目的父母报仇。然而她不能太冲动,一切只能忍耐,等待时机──
这一天绝棋颍正坐在窗边,木窗微敞,一阵闷热的夏风挟带着一股花香飘进房里。
“好闷!”她咕哝一声,难得在夏日午后,她没有昏昏欲睡,反而精神奕奕地坐在窗口。
自从她在南宫府住下后,又恢复成以前夜夜作恶梦的生活,不但常在半夜三更惊醒,也惊动身旁的东方炼焱,每回总在他又哄又抱的安抚之下,才能沉沉睡去。
只是心里的伤,总是教她心惊胆跳,她作恶梦的次数一日比一日频繁,甚至每到深夜,她的双眼总是睁得又大又亮,虽然躺在东方炼焱的身旁,一颗心却是忐忑不安。
那可恶的凶手刘言之,虽然曾经与她见过两、三次面,但没认出她是谁,只知道她是将军夫人,与他同为南宫府的贵客,因此对她可说是恭谨万分。
没天理!绝棋颍一双美眸不复以往的晶亮,眼眶下还有睡不饱的阴影,黑色的眼圈就这样印上她的眼眶。
可恶,为了那种人失眠真不值得!她嘀嘀咕咕,极力想找个法子,非让刘言之得到应有的惩罚不可。
在她心里头,一直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叫嚣着:杀了他!
她很想、很想就此不顾一切,拿把利刃便刺往刘言之的胸口,以慰父母在天之灵。
然而一想到当日,当她因见着刘言之昏眩后醒来那天,她的相公、她的夫婿曾经紧握住她的手,在她耳旁低低细诉,关心着她。
若有什么事,都有他扛着……东方炼焱是这么告诉她的。
为此她左想右想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不将深藏心中的秘密说出,毕竟事隔十几年,若要定刘言之的罪,可能也会因为罪证不足而便宜了他。
懊怎么办呢?她撑着一张无精打采的小脸,那浓浓的黑色眼圈依然印在她的眼眶下。
忽然,一道娇俏的人影来到窗前,一双美丽的眼眸依旧灵活澄澈,只是脸上有着哀怨的表情。
“颍儿姑娘。”南宫珍珠一双眼睛肿如核桃,这几天她也不好过,整天伤心得泪流不止,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当两人见到对方时,几乎是诧异得说不出话来,毕竟在她们的眼里,对方简直是憔悴到难以言喻。
就这样,南宫珍珠隔着木窗与绝棋颍相对。
南宫珍珠吸吸鼻子,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泪珠在眼中打转,只差用力一眨眼,水珠就会串串落下。
“南宫姑娘?”绝棋颍站了起来,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她。“妳怎么了?”
南宫珍珠的泪如断线的珠子,一颗颗落在她的手背上。“大、大哥他还是死脑筋,他依然不接受我,就、就怕我会被人指指点点……”
“可是你们并不是亲兄妹呀……”绝棋颍想起了之前她们的谈话。
南宫珍珠点头。“是呀,可他总是告诉我,他配不上我,若他娶了我,肯定会被人污蔑,说他是为了南宫府的财产才娶我……”
“他对妳……一点感情也没有吗?”绝棋颍心口一窒,怜惜眼前天真可爱的小泵娘。
这一问,又将南宫珍珠问得号啕大哭。“我知道他骗人,他说他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可是我不信,因为他对我很好、很好,但我相信这并不是兄妹之情,我想嫁的人是他呀!”
“南宫姑娘……”绝棋颍心头已经够乱够烦,如今又加上南宫珍珠的事。“妳别那么死心眼,或许将军才是妳……”
“我不要!”南宫珍珠惊慌地望着绝棋颍。“颍儿姑娘,妳真的舍得把东方将军让给我吗?如果换作是我,我死也不会把泠哥哥让出去……”
“可是……”绝棋颍叹口气低下头来。“事情不是妳想象中那么简单,我不是妳,也不是什么名门淑暖,我只是一名平凡不起眼的青楼女子,我拿什么理由将他绑在身边呢?”
“妳爱他吗?”南宫珍珠眨眨红肿的大眼。
“爱。”这一刻,她没有迟疑地点头回答。
“那就够了呀!”南宫珍珠抿唇而笑,然而下一刻却又嘟起小嘴。“其实妳知道吗?妳和泠哥哥好象,所以在泠哥哥不能陪我时,我好爱黏在妳的身边,你们身上总给我一种很幸福、却又很悲哀的感觉。
爱,可以是很简单、很幸福的,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天天都是幸福日子,为什么泠哥哥总是不能理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