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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爱寒情 第24页

作者:辛夷

从分开的第一天起,那扇窗子里总会留一盏灯光,彻夜不熄,时刻都在散发着微微的光亮。他也同样在自己的客厅里留一盏壁灯,她也能够看见……司寇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交流,也没力气去想这种交流到底有没有意义,有的话又代表什么意义,他只是觉得,那对他,像一种……安慰,虽然不明白也形容不出但的确存在的温暖。

时间匀速地流动,似慢实快,转眼就到了距开庭只剩一天。事务所里,司寇最后一遍温习功课,中途方修罗送来咖啡,他抬起头,问:“方,你觉得我有多少胜算?”

其实司寇一人对抗世界是不正确的说法,至少方修罗一直站在他身边,不遗余力地做了一切能做的事,堪称他最亲密的战友。这简直是想象力以外的事情,有一次司寇忍不住吞吞吐吐表示感激之情,方修罗在电脑前头也不抬,回答:“大家同坐一条船,要沉一起沉。”听起来豪言壮语兄弟情深,其实他不过是说出事实罢了——方修罗本就是这样的人,虽不可爱,但绝对可靠_

方修罗放下咖啡,说:“你知不知道各大媒体最近一个星期的焦点新闻全是律师和检控官,提到朱胜伦加起来不到百字?”

司寇一笑,他明白方的意思。大众的关注已经从案情、被害人、凶手转移到控辩双方,所有人期待的是双方上演一场精彩大战,审判本身反不重要。这种舆论心态实际对被告有利,公众期待刺激、戏剧化与英雄——对凶杀则不再有兴趣,这是人性。

“我对案子不抱希望,”方修罗淡淡地说,“但期待你的表现。”

做到这个地步,一切全看天意。而司寇,有让人相信的魅力。

☆☆☆

地检署,雷壑看着更加清瘦锐气、更加逼人的邢仪非,忍不住说:“明天就要开庭了,你——真的没有问题吗?”屡遭打击,绮念已经灰飞烟灭,但还是没办法不去看她,不去想她的事。雷壑,其实算是个心软多情的男人。

邢仪非回视他,冷冷地说,“我从来就没有问题。”这么狂妄的话,她说来却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雷壑相信,这就是邢检本色。

当日本市发行量最高的报纸,引用华人世界一本旧小说作为明日庭审的揭幕曲,叫做:龙虎斗京华!……

☆☆☆

斑等法院重案庭,上午十点半。

法庭爆满,盛况空前——这还是人员限人的成果。中间坐记者,检方那边有邢仪非的Boss及检署同事、被害人亲属,被告一边有方修罗、迟衡等。方修罗一向隐身幕后专心做老板兼秘书,从不出庭,迟衡更从不会参加此类聆讯;但为表对司寇的支持,他们难得穿西装打领带准点到场。

稍微迟些进来的是华夜和圣小婴,进门看到无意中显得壁垒分明的两大阵营,华夜停住脚步,小声说:“看来我们应该坐到中间……”

圣小婴不屑地瞪他一眼,“你怎么连点立场都没有?同为律师又是男人,同仇敌忾这四个字总该听说过吧!”一脚把他踢到被告那半边,自己再施施然走到对面落座。华夜苦笑一声,坐进迟衡旁边的位置。

铃声响起,法庭侧门鱼贯走进陪审团、检方、辩方、被告,最后是法官,席间一阵骚动。

“今天邢检真的很有气势……”圣小婴喃喃自语。黑色套装衬托着她自到透明的脸庞,冷冷的肤色,冷冷的眼睛,冷冷的嘴唇,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浓烈到灼人的冷峻。

邢仪非抬眼去看司寇,他站在对面,嘴唇抿得很紧,那张线条分明的脸看来严峻而更难亲近。如果愿意,他可以让自己的思想和情绪叫人捉模不清无从猜测,而此时更变本加厉地成为隐藏自我情绪的高手,令她几乎觉得对面是个无法了解的陌生人。

法官简短地说明了法庭程序及规则后,审判正式开始。首先是检方正式提起公诉,说明案情,一大堆专家依次上庭,例如法医、指纹专家、鉴定科报告等等重要证据,正是这些铁证构筑了检方的整个起诉基础。辩方没有提出异议和问题。被告朱胜伦站在木栏后面,双眼平视前方,整个人非常安静。

接着是逮捕朱胜伦的警官出庭作证。邢仪非让他叙述了整个逮捕过程,特别着重于当时嫌犯的衣着。警员说:“他穿的是正式警服,我开始以为是一起行动的同僚,走近时才发现他情形不太正常,而且黑色警服上溅有可疑的血点,于是立即请他回分局协助调查。”

邢仪非最后问:“当时他身上有否配枪?”

警员肯定回答:“有。”

法官宣布:“辩方律师,你有问题吗、’

司寇站了起来,“我想请你详细描述一下,关于发现被告时,什么叫做‘情形不太正常’?”

警员说:“喔,我闻到他身上有酒精气味,而且他看起来恍恍惚惚,我问他问题他也没有回答。”

司寇说:“那么,是不是可以说,你发现他的时候,他处于精神失常状态?”

警员张嘴之前,邢仪非立刻站起来抗议:“反对!道听途说,警员不是精神病学专家!”

法官点头:“反对有效。”

司寇微微一笑,继续提问。“在嫌犯被带回警局之后,你们对他进行审讯了吗?”

“没有。”

“为什么?”

“反对!与本案无关!”

“反对无效,你可以回答。”

‘他状态很糟,不适合立即审讯。”

“请详细说明他当时的状态。”

“他血液中的酒精含量很高,而且毒品测试呈阳性。”

接着司寇又追问出所有的测试数据,表明他体内的酒精与毒品指数非常之高。他力图使陪审团认为,当时朱胜伦因为这些而精神失常。

邢仪非随后传讯负责此案的警官,她问:“案发时朱胜伦已请假多日,他是否有权继续穿警服及配枪?”

警官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不能。警员只有执行公务时才能穿制服和配枪,这是基本条例。”

“这么说嫌犯身为警务人员却故意违反他非常清楚的基本条例……”邢仪非停顿片刻,突然问:“普通公众一般对警察会不设防,所以说嫌犯意在显示其身份以使被害人失去戒心,对不对?”

“是”

司寇大声抗议:“反对!没有任何证据支持这种主观猜测!”

“反对有效。”法官宣布,然而邢仪非却微微一晒,意味深长地扫了陪审团一眼,好像在说:这是明摆着的。

形势非常清楚,朱胜伦杀人本身毫无争议,司寇是要尽力证明他案发时处于精神失常状态,不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而邢仪非作为检方,则起诉他是有预谋的、极其冷血凶残的一级谋杀罪犯。

双方论战由此逐渐激烈,从凶器是长刀而不是枪支,到做案过程不带手套而留下大量指纹,两人唇枪舌剑,辩论焦点集中在是预谋杀人还是突发事件上。旁听记者目不暇接大呼精彩……世事总是如此,当事人搏命演出,旁观者只在看戏。

必于动机一项,事实对朱胜伦不利,因为去年庄艾薇揭发警方渎职,他虽然没直接负责,却因督察不利而被停职反省两个星期,为此失去了当时升职的机会。然而询问证人中,司寇指出事实:在半年以后朱胜伦仍获升职,并没有曾经因为停职反省而遭到上级冷冻,这不能构成有说服力的犯罪动机。

邢仪非丝毫不动声色,她冷静地传讯了包括一名医生在内的几位证人,说明当时朱胜他因渎职案被廉政署单独讯问的两天内,他的儿子遭遇车祸身亡,他未能赶及见其最后一面,当时情绪非常激烈,他有可能因此憎恨报道渎职案而导致自己被隔离审查的庄艾薇,由此产生报复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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