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的东西,不要拿来抵押。”
放下手机又等了二十分钟,病房那边仍没有一点动静。司寇站起身,找到护士小姐交代几句,叫了计程车先去酒吧停车场取了车,然后直奔邢仪非在市区的公寓。取出钥匙开门进去。虽然两个多月没来过,但里面的摆设丝毫未变,简洁一如主人的风格。先去卧室找衣物……奇怪,他的衣服一件也不见了,虽然他和邢仪非并不住在一起,但经常会在对方的公寓过夜,所以住处都会放一些对方的衣物。记忆中至少应该有几件衬衣的,更别提那些内裤。但是现在无论衬衣还是内裤,一件也看不到。
暂时按下心中的疑问,他拿了几件她的衣服放进袋子,特意挑选颜色柔和的那种,全是他买的。她是少有的能把黑白灰三色穿得如此妥帖的女人,但是司寇认为就算是检察官也不能时时刻刻看起来像黑白罗刹,于是开始替她置办衣物。邢仪非是那种天生不在意这种小节的人,虽然她更习惯黑白两色,但既然司寇喜欢,那她就穿给他看好了。他暗中得意——这算不算女为悦己者容?
第二章
办完所有的事回到医院,他见邢仪非闭着眼似乎在睡觉,便轻手轻脚地放下大包小包,刚刚坐下她就睁开了眼睛。
“不睡了?那就吃点东西吧。”他朝她笑笑,扬扬手中的早餐袋。
她点点头,同时司寇的月复中传出好大一声“咕噜噜”,邢仪非一愣,嘴角微微上弯,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一起吃。”
护士小姐笑眯眯地留下一句“好好休息”便出去了。邢仪非用牙签拨弄着切成小块的苹果,司寇认为该是谈正事的时候了,再憋下去他一定得内伤。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问,“不是普通的车祸吧!”用的是肯定口气。
邢仪非停下动作,迟疑了一下,“还不知道。”
“否则韦斯利会在这儿?”他不满意这个回答。
她沉默下来,司寇突然想起韦斯利同时是国家毒品管理局的地方负责人。
“你手上在办的案子不会和毒品有关吧?’他皱起眉。
邢仪非仍然没有说话,但她的神色有了微妙的变化。两人相知甚深,司寇明白自己说对了,担心的程度立即升高数级,“车祸是毒贩要阻止调查?是本地的黑帮还是外地的黑帮?你既然已经受伤,案子就交给别人去做吧…”
“司寇。”邢仪非打断他的滔滔不绝,“我是检察官。”
检察官,这是她的工作,她的理想。
他明白,但是再优秀再出色的检察官也是人,也是血肉之躯,会流血、会受伤、会……死!他去看她的眼神,那里面一如既往,坦坦荡荡冷冷清清,毫不躲避与他对视。
他强迫自己用一种心平气和的语气说话:“我会担心。”
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锐利的气息转为柔和,乌黑的瞳眸里光芒变幻。
“我知道。”她最后点头,“我会小心。”语气中甚至带一点点恳求,他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面对这样的她,你能怎么样呢?司寇认命地想,开始考虑去找一个二十四小时的保镖。
“工作忙吗?”
非常罕见地她会主动提起话题,显然她不愿再继续先前的对话,不想同他多谈正在办的案子。司寇叹气,为什么就不懂得为自己担心呢?他基本上不相信她会照顾好自己的保证。
“还行。”一边想一边随口回答,“你手头积累的案子还多吗?”
“跟以前一样。”那就是很多。地检署一直人手就不足,邢仪非去年的年假只休了一半就得回去上班。
“做事不要那么拼命。”他的手指把玩着她的头发,她发质很好,可惜懒于打理,所以永远是短发。
“工作很多。”她有点困,受伤很容易让人疲倦。
“既然受伤了就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别老想着公事。”
“嗯……”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他的唠唠叨叨让她有一种安心感,令人能够放心地睡去。
“睡着了?”司寇轻轻为她盖好被子,将几缕额上的发丝拨到旁边。早上的阳光透过窗帘斑斑点点地照进来,映在病床上形成淡淡的阴影,那张清瘦白皙的睡脸如孩子般纯净。这个,比较像他的Allen。常常看见她在法庭上耀眼夺目锋芒毕露,那是众人所看见的她,也是她血液中不可替代的一部分,所以只是说,这个,比较像他的Alien,他爱上的那个邢仪非。
☆☆☆
第二天的报纸第三版右下角刊登了寥寥数语的一段消息,说邢仪非检察官遭遇车祸受伤,正在医院治疗,所幸并无生命危险。报道没有提及具体的时间地点,也没说车祸性质。司寇看到便明白警方在刻意低调,只按一般交通事故提供消息给媒体。
邢仪非虽然不肯跟他多讲,但若就此袖手他就不叫司寇了。同在司法界,司寇当然有他的渠道。下午时分,他从熟识的警员那里得知肇事司机已经被捕。而且那人在警局亦有案底,提供消息的警员并不清楚案情,只是告诉他此案由刑事组的专人负责,正在集中审讯嫌犯,除了知道那家伙似乎是个道上的打手外,其余情况一概不明。
本地的黑帮吗?司寇思忖片刻,打电话去找迟衡——他很有些道上的背景,在地下世界极有影响力,论消息之灵通,连警方也比不上他。正在睡午觉的迟衡被司寇的电话吵醒,颇有点起床气,总算念在多年老友的份上没跟他计较。
在本市司法界的金牌律师中,司寇一向以长袖善舞处事灵活而闻名,进退合宜。做事留人余地,从来都是一副阳光形象。不过迟衡知道,事关邢仪非,司寇也可以变得很暴力。当年邢仪非连续接到恐吓信。后来查出寄信者是以前被她送进监狱的一个案犯。那家伙后来因为在狱中精神分裂而被送人精神病院,由于是精神病人而无法起诉,所以他有恃无恐。于是司寇决定去看他,请他保留一点高尚风度。迟衡问司寇要是不成呢?司寇答:“我自己就会失去高尚风度。”
那人根本没把律师放在眼里,出言侮辱。司寇回来准备一番,第二次去看他,没有交谈,直接将他暴揍一顿。司寇的拳头有多硬迟衡是知道的,那家伙住了三个月医院搞不好还是他自我克制后的结果。伤好之后直接被送进高危精神病人中心,原因是同病友打架有严重的暴力倾向,估计现在还在那边笼子里穿紧束服呢。
后来邢仪非知道了这件事,比较不赞同。她是固执的法律守护者,从为法律程序本身同法律一样重要。司寇则反问一句:如果你我对调,你怎样做?邢仪非沉默半晌,不再多言。
迟衡听闻之后感叹:你那位邢检……终究还是个人啊!
很久很久以前,据说邢仪非有过一个非常出名的绰号,叫“人形法典”。
☆☆☆
自十二岁以后,邢仪非还从来没有度过像这样一个极其无聊无所事事的星期——如果说养伤不算有意义的话。原本想至少可以读读案卷,而司寇坚决不答应。病人需要休养,而公事这种东西向来是和休养水火不容的。
司寇态度之坚决令邢仪非不再争辩。只是因为百无聊赖,心情难免低落。
看见她少有地露出黯然神色,一向明亮锐利的逼人瞳眸也失去了光芒,司寇开始心疼,不过每天只要他在,病房的气氛就会安详许多。他们一起吃饭、看报、聊天——所谓聊天,就是司寇负责说话,邢仪非负责沉默,这是他们一贯以来多数时候的交流方式。堪称最了解司寇的方修罗对这一点都动了好奇心,现代社会最讲投资回报率,司寇更绝对是那种精打细算有回报才肯投人的人,他与邢仪非,怎么可能成为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