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寇的笑但在脸上,世上还真有这种目中无人的家伙……不过到底是她不识好歹还是自己狗拿耗子呢?
说不上来是在一种什么气氛下,司寇坐到了这高级地段的一间顶层公寓里,正想着该怎么体面地退场时……
邢仪非急性胃炎发作。
司寇吓坏了,毕竟她刚刚同人打过架,他生怕是内脏受伤,抄起电话就要叫救护车,没料到她死活不肯去医院,就差没把电话线拽断……最后他妥协,翻电话簿叫来她的家庭医生。
她的私人医生是个挺和善的老头儿,与邢家渊源久长,在这里看到司寇吓一大跳。他看着邢仪非长大,从未见过她有什么朋友,何况是个男的——其实这是个误会,不过司寇没想要纠正。总之在邢仪非打了止痛针昏昏睡去之后,老医生主动拉着司寇在客厅里聊天,两人话语投机兴致极好,一路聊到邢仪非半途醒来,冷着一张脸请走医生赶走司寇为止。
晚了,此时司寇已对她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兴趣来自好奇,他怎么也没办法把医生老伯口中的邢仪非与现实所见的真人联想在一起。
兴趣转为追求,司寇为此很是挣扎了一阵。在这段情绪不定导致行为失常的日子里,同宿舍的哥们儿偶尔听到他居然在凌晨四点念莎剧《麦克白》的台词——
“已经到了必须‘让行动来为思考加冕’的时刻了,所以’就让行动和思考合二为一吧’!”
那哥们儿差点以为他得了失心疯,自此以后,司寇开始展开他的追求,麦克白也连带成了他最为欣赏的莎剧人物。
☆☆☆
手术顺利,反应良好,司寇被吓掉的三魂六魄—一归位。邢仪非终于醒来,眨一眨眼睛看清楚身旁的人是司寇,眼中闪过一丝安心的光芒,随后往四周瞧,又有些困惑。不用她开口,司寇立刻明白她在想什么。
“是医院。车祸。你差点吓死我。”
眼神立刻转为不满与懊恼,她讨厌进医院,讨厌吃药打针,讨厌消毒水的味道,讨厌被人摆布的无力感。
她渡过危险期,司寇轻松下来,看见她这副样子也有了说教的心情。
“那么晚了你不会又在公路上飙车吧?”他知道是在高速公路上出的车祸,也很清楚有时她开车的方式惊险万状简直像玩命。
邢仪非的眼睛垂下去,他立刻断定答案是YES。
“跟你讲过多少次开车要当心,知不知道这次你多幸运,随便偏差一点点都会没命。再这么吓我几次迟早我要心脏早衰英年早逝!还有不要……”
“吵死了。”她小声说。
“你——”他噎住,差点背过气去。想想又丧气,她伤得这么重躺在床上,他能拿她怎么办?
心软下来,叹口气,“我一不在你身边就出事,真想把你打包随身携带。”
她抬起眼,一抹不服气的表情飞闪而过,“臭美。”她的眼睛就是这么说的,带一点点不屑。
“好啊,动弹不得还敢嘲笑我!”人的自尊心都是有底限的,他做张牙舞爪状,俯子,眼神凶恶,“看我怎么教训你!”他已经忍了很久了。
直接吻上那睽违已久的唇瓣,虽然因为失血而苍白,却一点儿也不影响它如花蜜一般的柔软和甜美,惟一不好的是身上的消毒水味提醒他她受伤的事实。他尽量将动作放柔,可惜努力没什么用,太久了!自从两个月前的吵架以来,他们再也没有过这样的亲密接触。她同样热烈地回应他,两人之间的美好感觉一向是相互的,两个月的冷战,受煎熬的不只是他一个人。
如果可以,他愿意一辈子沉溺在这激情的长吻中,可惜不到三十秒就被护士打断。
“……先生。”护士的脸微微发红,病人还很虚弱呢,真是,男人就这么猴急吗?
司寇无可奈何地站起身,意犹未尽。唉,护士也要讲人道嘛。
“外面有两名警察,医生准许他们进来探视。您现在方便吗?”护士小姐向邢仪非解释。
邢仪非点点头,司寇却皱起眉。严重的交通事故按规定是要做笔录,但现在不过凌晨,病人刚刚苏醒不久,哪个部门的警员会如此勤力?
正想着那两人已大步走了进来,显然他们就等在走廊边。
见到他们司寇大出意外,这两人可不是普通人。一位是警署高级督察韦斯利,他虽然极少在公众面前露脸,但司寇身为大律师岂有不知之理,他非常明白韦斯利在警署举足轻重的地位。如果说他出现在这里是因为级别太高而有些奇怪的话。那么另一位实在比较夸张——华夜,华大律师。
本市的律师界英才倍出人才济济,但是公认的金牌律师只有三人,排名第一的就是华夜,司寇紧随其后。常言同行相恶,不过他们的交情却还不错,时有往来。
一直有传言指华夜身后有政治背景,而他于去年接受了政府法律顾问的职位更令人多生猜测。司寇听过风声,倒没想去追问。做对手固然要究根寻底知己知彼,做朋友则大可不必。
但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华律师伴随警署高级督察出现在检察官的病房,这种组合方式实在不寻常。
华夜与韦斯利很客气地同司寇打招呼,对他出现在此时此地倒设任何评论——在这个圈子里,他们的情人关系仍是个秘密——只是更加客气而坚定地请他回避。完全公事公办的态度令司寇明白绝对没有商量的余地。
坐在医院休息大厅的长椅上,司寇心神不宁。交通肇事、撞人逃逸是很严重的罪行,但绝对不至于在第一时刻由高级警官亲自出面做笔录,就算Allen是检察官也没有这个资格。那么只能说明这件事性质严重,比如说,杀人灭口。
司寇的心脏紧缩了一下,在休息室里焦躁地来回踱步。检察官这个位置极易招人怨恨,与人结仇的效率同比警察,而邢仪非的个性孤绝,不肯给人留余地,再加上疾恶如仇,嫌犯落在她手里,往往都是从严从重定罪,在律师界素有“薪酬杀手”之称,就是说辩护律师碰到她只好赚小时费,要拿提成那是鳄口夺食。
邢仪非的成绩有目共睹,声名卓著,但结仇亦以几何倍数增长。个人性格使然,若无其事的是她,担惊受怕的则是司寇。恋爱果然是不公平的,司寇也只好认命。当年初与她开始交往不久,他就明白邢仪非与其他法学院学生不一样,对她而言,法律不仅仅是工作,更是她一生的追求。面对她司寇常有一种炫目感,她的坚定使她独一无二。有一次,开玩笑似的,他对她说:“怎么我看着你的时候,就觉得法律……是理想。”
那时他们正一起研究一个案子,邢仪非对他的分神很不以为然,更不会去搭理他的闲话。
所以毕业之后,司寇当了律师,邢仪非则成为检察官。对她来说这是理想与生活的完美结合。他一直很尊重她的追求,也从没有要她为他而放弃的意思,可是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心里那些疲倦烦躁和担心混杂在一起的情绪。工作与他,他从不知道哪个对她比较重要。
手机响起,他拿起接听,是方修罗。
版诉方修罗邢仪非已经没事,顺带通知他今日跷班。方修罗沉默片刻,不抱希望地叮嘱:“明天一定要来上班。”事关邢仪非,他对司寇毫无信心。
“以人格担保。”司寇举右手宣誓,可惜方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