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她喊救命却没人听到。正惊惶无措时,一人从旁边闪过。“哥哥!”她惊喜地大叫,却发现他的脸上面无表情。“谁是你哥哥!”他冷冷地说,一掌击向她……
堕落深渊的她只觉得窒息,自己就要死了吗?放弃挣扎、闭目等死时,一只温厚坚定的手掌拽起她……这是新的脸孔,眼里是温暖的笑意。惊魂未定的自己忍不住迎了上去,这男人是……燕飞宇?!得救了……心中正舒了口气,那双眼睛却突然变成白伶儿……
啊!猛然惊醒,坐在床上大口喘气的她,一时之间竟不能分辨梦境与现实。这么逼真的梦……不,这简直是她人生的缩影。她自己、蔚成霁、白伶儿、燕飞宇……这些面孔一一在眼前浮现。为什么偏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遇见白伶儿呢?为什么她又会同时遇上燕飞宇呢?燕飞宇……白天刚发现真相时,她刻意忽略去想他,夜深人静,噩梦方醒,她再也没有办法不去想他。她喜欢他,他喜欢她,然而,白伶儿也用上性命地去爱他呀……
十七年前的蔚晓雪与蔚初晴,一人代另一人去死;十七年后的蔚流苏与白伶儿,难道又是一人令另一人不幸吗?如果一定要牺牲一人以成全另一个的话,这一次是不是该轮到自己?为什么是现在?好不容易,她构筑了重生的蔚流苏,终于能够再一次全心全意去爱上一个人、去相信一个人,以为自己总算能摆月兑过去的阴影时,却发现那阴影正在前方等候着她。
再一次以那个人去换取幸福,自己真能坦然以对吗?小雪初晴……难道她们真的如参商两星,永远不能在同一片天空下共存吗?
莫失莫忘,不离不弃,这句话似乎是专为讽刺她们的命运而刻上的。或者这一次,该忘掉的,应失去的,要离弃的,是她——蔚流苏。
夜凉如水,月色如洗。
**dreamark**
得知燕飞宇立刻就要离府出京,流苏居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现在的她,没办法像以前一样面对他。临走之时,相对于他的眷念不舍、再三叮咛,她就显得冷淡许多。燕飞宇一来有事分心;二来以为她仍在为白伶儿受伤而愧疚,所以并没多想;再来有慕容石照看,他还算比较放心。而且,短短一日之内流苏的心境竟有如此急剧的转变,绝不是凡人可以预料之事,就算归之为天意也不为过。
**dreamark**
凌晨·王府角门外
因为行事绝密,除了随行几人,送行的不过寥寥数人。有慕容石与旁人在,燕飞宇与流苏并未多言,草草告别之后,他就跳上马,一抖缰绳,然而在马儿起步之前,还是忍不住回首再看了她一眼。也许是他眼神中的炽烈爱意一览无遗,她的心不知怎地就激动厂起来。冲动之下她越过众人,急步走到他马前。
“怎么了?”燕飞宇从马上俯,她的身影背着光,看不太清楚脸上的表情。
“……”
背后传来一声轻笑,是幕容石。但两人均未在意,注意力全在彼此身上。看她欲言又止,燕飞宇想要下马,右手刚一按马背,她急忙摇头,示意他不用下来。
“这个……这个给你!”她通过两天前才从他手中取回的玉佩,塞到他手里。
“呃?”他挑眉,不无惊讶。这不是她先前视若性命的那块玉吗?
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她默默地想。虽然燕飞宇不说,她也明白宫内斗争已到了最后关头,此次出京事关重大,风险亦不同平常。不管自己现在有多少心事,最先涌上心头的仍是他的安危。
她沉默不语,燕飞字反而笑了出来,一跃跳下马,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揽她入怀,俯下头,低声念道:“莫失莫忘……这算是定情信物吗?我会好好珍藏的,现在没什么东西给你,一月之后,我就用一场婚礼来做回报,怎样?你在府里乖乖等着就好。”
注视着他,她隐去心内的五味陈杂,只是微笑着点头。云破日出,衬着身前拂晓的第一缕冬日晨光,微笑的蔚流苏这一瞬间美得令人屏息,令得燕飞宇抛却了所有顾忌,毫不犹豫地用力抱紧她,寻着香唇便吻了下来。总算他还记得一掀黑色大氅将两人紧紧包住,无限春光不至外露。
余下几人几乎呆住,如此香艳刺激的一幕实在不该发生在此时此地。慑于燕飞宇平日的威势,其他大都眼观鼻、鼻观心,视如不见,惟有慕容石毫不避忌地睁大双眼,摇头晃脑中还有惋惜之意,“虽说非礼勿视,不过……唉……那斗篷实在太碍事……”
流苏极柔顺地承受着,甚至以前所未有的热烈回应着燕飞字。你爱我吗?很爱、很爱……无须言语,一切尽在交融的唇舌之间。然而,这一去关山重重,再见之日,渺然无期。
**dreamark**
燕飞宇离去的当天,为保护好他的家眷,慕容石要流苏与白伶儿迁去侯府的一处别馆居住。但白伶儿伤重不能移动,流苏也不肯去,慕容石只好作罢,转而大刀阔斧地清理王府。一日之内,管家、执事、文书、守卫、仆佣,各色人等被他遣散了一半以上,其中也包括了连燕飞宇也不曾理会过的那十几个赏赐的美人,再调来侯府亲卫守在王府各处。
大管家宋震保得自己的饭碗不落已是谢天谢地,另一位实权人物白伶儿伤重卧床,因此整个王府快被慕容石翻了过来。流苏即使不深明内情,却也明白这府里各门各道的探子眼线藏龙卧虎。如今朝中风云际会、一触即发,慕容石索性以雷霆之势将他们一并扫除,用他的话讲,这是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慕容石不时过来探望蔚、白两姝,守礼过甚,但次数之频繁令人惊讶。宫中的皇权之争正在紧要关头,他居然还那么有空,简直让人怀疑他这个特务头子是假的了。慕容石来王府时,流苏出来接待,逢到心情好时两人也会弹琴和曲一番,毕竟知音难求。慕容石常笑言:因为燕兄的关系,姑娘名满京师的绝艺恐怕是听得一次少一次了。而她听见这话,脸上微微浮起的笑容里,苦涩的味道远远大于幸福的感觉。
慕容石对白伶儿就疏远很多,而白伶儿避他比他疏远她更甚。总而言之,在大体还是平静无波的气氛中,距燕乜宇离府已过了半个月。白伶儿的伤势以令大夫都吃惊的速度在恢复中,因失血过多又一度高烧不退而显得苍白的脸上也有了血色,肌肤也渐渐丰润起来,只是周身冷淡与寒气比起以往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相反,蔚流苏却一日比一日憔悴,总带着说不出的恹恹的神情,十几天下来竟瘦了一圈,做着什么事都常常发呆,神思不属,只在慕容石来时才提起一点点精神笑颜相对。王府中人看在眼里,但她既然不说,也没有人敢多管闲事。
**dreamark**
夜·鱼粱州府行馆
梆、梆、梆……楼下的打更人已敲过了三更,海彦超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他今年不过四十三岁,仕途却一帆风顺,如今已做到了水师提督、封宁海将
军,妻妾儿女,样样齐全。然而自今年开春之后,朝廷接连出事,朝中大臣走马灯般倒台,流放的、自尽的或者索性被打人天牢砍头的数不胜数,其中还有几位是平日与他交往甚密,常常一起喝酒听戏的同僚。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他的心情又岂会好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