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然隔天,就陆续有人表示自己是照片中女孩的家人、亲戚或朋友。
不过与他们一一联络后,高叙便深觉不对劲。
那些人虽然声称自己是“零”的亲戚好友,却拿不出任何足以证明的物品。
经过他追踪调查,才知道有些人是行业派来的,因觊觎“零”的美貌,所以抱着侥幸的心态冒充,企图蒙混过关。
他们不是太天真就是太瞧不起他!斑叙震怒异常,本来认为是绝佳的主意,现在反倒成了麻烦的根源,让他简直气到抓狂!
每当有人前来“认亲”,他本就欠佳的情绪就会益发低落,脸色差得吓人。等到确定对方又是个别有目的的骗子后,他往往在愤怒之余同时松了一口气。
至少,他不必太早面对离别,即使迟早有一天,他都必须承受分离……
这阵子,他很清楚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在不知不觉间变了质。
当看见“零”因连夜恶梦而泪流不止,他才明白对她的怜惜不仅止于同情,而是日积月累的相处下,所擦撞出的火花与培养出的情感。
她脆弱的泪水一点一滴的渗透他的心,她甜美的笑容和单纯的热情则慢慢融化他心中的冰山。当爱意汹涌泛滥,他才恍然惊觉自己已经放不了手。
他是矛盾的──不想让“零”走出他的生活,又希望她能和她的家人朋友们团聚,拥有更多关爱与温情,说不定有助于她恢复记忆。
至于他对“妹妹”的迷恋,他的感觉忽然不再那么深刻。
他甚至开始怀疑,过去他那自以为谁也无法动摇的坚持,到底是爱或者只是基于不甘心的固执?
斑叙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由点点灯火交织而成的夜景,将手里高脚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收回千回百转的思绪。
已经晚上十点了,他却还没看见悄悄占据他心的那抹窈窕倩影。
难道她又迷路了?
斑叙拢紧眉心,否决掉这个臆测。
他接到好友蓝祖砚的来电,告知她独自到医院求诊,而且做了一连串精密的脑部检查。
但这个时间茴香应该已经到家了,却迟迟不见她的踪影。
他承认他在担心,而且刻意品尝这种磨人的等待滋味,他有多焦急、有多挂心,感情就有多浓多深。
当他喝完第三杯酒,大门门锁被转动,发出细微的声响,惊动他的神经。
唉踏进玄关,茴香就发现客厅的灯是亮着的,她知道是高叙回来了,雀跃后接踵而来的是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心痛。
两人的视线短暂交会,却在彼此眼中看见孤独。
“你回来了。”茴香勉强绽开一记微笑,试着和往常一样问候。
“妳到哪去了?”高叙目光深浓的瞅着她,低沉的质问语气挟带着紧张。
她眼下显而易见的阴影,是她近日来受梦魇纠缠的证明,她憔悴的面容让他的不舍扩散蔓延,涨满整个胸口。
她怔忡的看着他,不敢妄自解读他微怒的神情代表些什么。“我……我四处走走。”
她以为他不会回家,今晚,她不想一个人面对一室冷清,所以才在外头漫无目的闲晃,也乘机沉淀纷乱的思绪。
接下来,两人都未开口。
双方都想试探对方的心意,又不知从何启齿,短暂的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
茴香回开眼,默默越过他身边,蓦地,手臂突然被不小的力道拉住,阻断了她的脚步。
她回过头,苍白的娇容上布着浓得化不开的愁绪。“阿叙?”
斑叙不自在的松开她的手,在瞥见她手腕上的手环时,始终紧蹙的眉头打了好几个结。“妳这手环从哪来的?”他的语气突然激动起来。
“我醒来时,就戴在手上了。”茴香回答。“怎么了?”
他没有接腔。
那只手环他曾经看过──在他小时候,他常看到养母也戴着一模一样的手环,因为养母很珍惜、总是小心翼翼的,深怕弄坏了,所以他印象很深刻。
“之前怎么没看妳戴过?”他睇着她,沉声追问。
“之前拔下来后摆在抽屉里,也就忘了,今天整理时才又戴上。”她一手按着手环,柔声解释着。
斑叙纵有千百个疑问想追究,但他知道她没办法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世界之大,戴着同样的手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虽然,他隐约觉得事情似乎没那么单纯,但也只能当做巧合。
“没事了。”他淡下语气,许多关切的话梗在喉间说不出来,只能压在心上,变成负荷。
茴香没有抬头,匆匆道了晚安后立即进房。
斑叙盯着紧闭的门扉,心口袭上一股无以名状的落寞。
他突然领悟到:不说出口的感情,或许,永远都不会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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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叙在网路上发出消息的一个星期后,一名男子主动联络上他,希望能尽快跟他见面。
他和对方约好时间地点,在拍戏的休息空档赴约。
斑叙心想这大概又会是一场骗局,会在被他拆穿后结束,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
抵达约定的饭店咖啡厅,高叙在服务生的引领下,来到约他碰面的男子面前。
出乎意料的,对方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年纪,一身名牌西装,长相斯文,似乎是个事业有成的菁英分子。
“高先生吗?”男子从英文商业杂志中抬头,态度从容不迫。
斑叙颔首。
“请坐。”男子并不热络。
斑叙坐定后,开门见山的进入主题。“魏先生,你说你认识照片中的女性,有什么证据?”他的口气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冷漠,甚至,充满敌意。
魏德民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取出一只牛皮纸袋递给他。
斑叙接下纸袋,拆封的手竟然微微颤抖。
纸袋里有一迭照片、以及驾照、健保卡和一片光碟。
他先确认驾照及健保卡,照片“看起来”和茴香是很神似……
“丁茴香,台湾省,台北市,身分证字号F22102……”高叙的声音从微弱到消失。
丁茴香,台湾人?
放下证件,他继续浏览照片。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青春洋溢的荳蔻少女,穿着简单的雪白的T恤、迷你牛仔短裤,展露姣好迷人的身段,娇美的脸庞漾着愉悦的笑,唇边露出两个十分可爱的梨涡。
几张不同时期的照片,茴香都笑得很开心,甜美依旧,只是随着年纪增长,笑容增添了几分小女人的娇媚。
斑叙看见她穿着航空公司的制服时,胸口猛地一窒。他不会认错,她穿的制服颜色和款式,跟他妹妹的航空公司是同一家!
“她……也是空姐?”高叙的嗓音十分低哑。
“她是副机长。”魏德民纠正。
斑叙恍然明白,难怪“零”……茴香看见他穿着空姐制服的妹妹照片时,会有所反应,原来她们是同事?!
这么一想,他好像曾经在妹妹的生日派对上见过她,只是当时灯光有些昏黄,而他又没有逗留太久,仅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这消息让他感到震惊,费了好大的气力才勉强维持镇定。
最后两张照片,是她和眼前男子的合照,两人看起来很登对,似乎很幸福的样子,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们是一对恋人。
斑叙的心脏彷佛被狠狠揍了一拳,闷痛难当。
“我跟茴香已经订婚了。”魏德民突然补充。
他的话让高叙的情绪跌人谷底,好半晌无法开口。
“高先生是在哪里发现茴香的?”魏德民好奇地问。
“在海边。”怔了下,高叙沉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