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她居然还活着,太不可思议了。”魏德民惊叹道。
他那庆幸的口吻,听在高叙耳里刺耳至极。“什么意思?”
魏德民把已经成为旧闻的,飞机在百慕达三角洲海域上空消失,机上人员也一并失踪的事说了一遍,并把搜集的简报摊开来。
听对方一提,又勾起高叙的回忆──这则轰动异常的新闻他当然看过,而且当他看到电视公布失踪名单及照片,还觉得这女孩似曾相识。只是他工作太忙,也就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这样一层层的关系东牵西扯,最后他和她还是相遇了……
“当我在网路上看到茴香的照片和资料时,我真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明明应该要欣喜若狂,但魏德民的声调却让人感受不到他的狂喜。
斑叙绷着俊脸,未发一语,满满的后悔啃噬着他的心,刺刺麻麻的。
“我什么时候可以跟茴香见面?”魏德民问道。
“今……”高叙顿了下,随即改口:“明天晚上,我会安排你们见面。”
“要拖到明晚?不能再快吗?我还有事得处理。”魏德民不甚满意。“不然,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我待会去找她。”
“她现在住在我朋友家,况且她现在失忆,并不认识你。”高叙的口气硬了起来,像是捍卫某样重要东西似的,不肯轻易让步。
他强硬的态度,让魏德民不再坚持。“好吧!这是我的名片,等你的消息。”
魏德民抽出一张印刷精美的名片摆在桌上,然后起身。“我另外跟厂商约了谈公事,先走了。”他拿走帐单,把带来的资料留给高叙。
他走之后,高叙盯着照片中笑靥如花的美丽女子陷入沉思。
原来,“物归原主”需要这么大的勇气与决心。
他坠入回忆的洪流,和茴香相处时快乐的、不愉悦的种种涌入他的脑海,几乎将他淹没。
他当初最大的希望,就是她快点离开他的生活,如今心愿达成,他却痛恨这样的结局。
***bbs.***bbs.***bbs.***
回到家,高叙把“好消息”告诉茴香,也把她未婚夫带来的全部资料交给她。
看着照片,茴香感觉像在看个陌生人,没有丝毫的亲切感。
电视上,正播放着魏德民带来的光碟,内容是一场简单温馨的户外订婚派对。而穿着美丽礼服的小女人,正是坐在沙发上观赏的茴香。
她沐浴在金黄色的阳光下,漂亮的脸蛋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接受众人的祝福,眉眼间的甜蜜,在在说明她的幸福与喜悦。
斑叙目不转睛的追随萤幕中如仙子般的女人,浓烈的嫉妒盘踞着他的胸口。他双手紧握成拳,才不至于冲向前毁了光碟。
喇叭里传出的嬉笑声乍然而止,电视萤幕恢复一片漆黑,室内悄寂无声。
茴香起身关掉了电源,杜绝再听闻那些如戏剧演出般的情节。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场订婚派对、给予祝福的亲朋好友,还有,她打算托付终身的男人,现在对她而言,全是一个个的陌生人!
她承受不起这样的玩笑……泪水早已无声的爬满她憔悴的脸庞。
注意到抖动的肩头,高叙知道她在哭泣,却没追问缘由,他像背书似的告知明晚安排她和她未婚夫见面的事。
茴香闭上眼,抽泣道:“你……你希望我跟他见面?”
斑叙的眉头皱得很紧,咬了咬牙,理所当然道:“妳应该跟他见面,而不是我希不希望。”
“你希望我跟他见面,然后回台湾?”茴香几乎泣不成声。
他沉默,无法说出自己的感受。
“我根本就不记得他……”她既难过又无助,喃喃低语。
她已分不清究竟是记不得自己的未婚夫以及往日的美好比较痛苦,或者离开高叙后两人可能形同陌路比较令她心痛。
“但他终究是妳当初深爱的男人,还有那些纵使妳不记得,也磨灭不了和妳有血缘关系的家人。”高叙意外的冷静的说。
他没有资格剥夺她享有幸福的权利,他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就算他也想试着带给她快乐。
不知是他决定得太晚,还是她身分大白得太早……
茴香鸵鸟心态的摀住耳朵,拒绝接收令她心碎的讯息。
她知道他还爱着他的妹妹,就算他对自己有感觉,也敌不过他爱恋多年的深厚感情。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茴香颓然垂下双手、睁开泪眼婆娑的双眼,不知是死心抑或赌气,木然说道:“我知道了,我会照你的话做。”
至此,高叙再也克制不了情绪,咽下喉间的硬块,含糊的应了一声,然后落荒而逃,驾车出门。
茴香则枯坐在客厅沙发上,怔忡出神……
第十章
克服了一切困难回到台湾已逾一个月,原本该是熟悉的一切,对茴香而言却成了一个未曾触及的新环境。
好不容易才稍稍模熟、习惯了香港的生活,突然又要她重新适应新的人事物,那曾令她困扰的孤单又再度将她淹没。
她熟悉的人事都弃她而去,人是如此,连手环也是。
那手环在她回台湾的前一晚拔下来后,隔天就找不到了。由于时间紧迫,她也没再仔细寻找,仅能任凭它遗落。
纵使她身边围绕着家人与朋友,但却怎么也驱不散她心中浓厚的落寞与思念。
曾经是最亲近的人,因为一场奇异的事故而变成疏离的陌生人;而出事前不曾接触过的陌生人,如今却是她心头最深的挂念与心版上的印记,这样的际遇未免太捉弄人……
必在漆黑的房里,她怔怔的与寂寞对坐。
回到台湾后,双方家长一致以她失忆因此更需要安全感为由,开始积极讨论、筹备两人的婚事。
未婚夫──思及这个称谓,茴香沉重的闭上红肿的双眼。
饼去的浓情蜜意已不复存在,未婚夫之于现在的她,只不过是个陌生的男子。
苞一个没有感情的陌生人结婚,只会让她更没安全感。
可是她什么也没说,就只是意志消沉的任由他人摆布。
婚礼的日期越来越逼近,全家都欢天喜地的沉浸在办喜事的气氛中,没有人在意她的心情和反应。
她是失忆了,但并不表示她也没了自我想法。
他们一个个都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彷佛她是犯人般,拘禁了她的行动,不让她外出,形同软禁。
或许他们是基于担心,所以限制她出门,家里虽然有双亲陪伴,可仍填补不了她内心的寂寥与空虚。
叹一口气,茴香起身,打开房门缓缓下楼。
她的爸妈一看到她,便立刻簇拥上来,脸上带着慈蔼的笑容。
而她“未婚夫”的父母也在场,看见她便亲切喊着她的名,一样笑得很慈蔼。
他们一句又一句的问候及关心,却像流弹一样,让她闪躲不及,于是只能慨然接受。
她晓得,他们凑在一起的目的──讨论婚礼的形式、以至于礼服和宴客地点与菜色……
照理说,身为准新娘的她应该一起参与讨论、主导意见,不过她从不过问,因为她从来就没有当新嫁娘的准备。
她下意识的缄默,既是无言的抗议,也是某种程度死心后的麻木。
客厅的电视是开着的,美丽的主播报完政治新闻后,严肃的表情柔和许多,带着合宜的笑容、转换语调,改播影剧消息。
起初,茴香仅是任凭嘈杂的声浪灌进耳朵,并无心聆听,直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从电视中传出来,狠狠地震动她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