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版登入注册
夜间

又远又近的悲伤距离 第17页

作者:染香群

“不好意思,大夫,小孩子不懂事,冒犯了。”原本眼中一直没有生气的穆棉,却这样冷静自持的微笑着,“至勤,出去。”

“可是…”

“乖。”她抬头看着至勤,温爱的,“听话,我跟大夫说点话。”

静默了一会儿,至勤点点头,先出了诊疗室。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大夫对她笑着摇头。

穆棉的脸闪过一丝嫣红,虽然只是一下下,“让大夫看笑话…不过,我的毛病和至勤无关。”

无关?大夫推推眼镜,“下个礼拜还是来跟我聊聊天?可好?穆棉?”

她终于肯直视大夫,眼中有种悲壮的凄怆和欢喜。

走了出来,至勤又和良凯对上了,两个人怒目而视。

“别像个斗鸡似的。”她拉了拉至勤的臂膀。

良凯坚持要送穆棉回家去,却不能避免的也载了至勤。

可恶,边开车,良凯边在心底痛骂,早知道就别去买那啥劳子的烟。

居然让至勤闯了去,穆棉几乎变成我的了…事实上已经是我的了!这混蛋小子却又勾引得穆棉向着他!

至勤当然知道良凯的想法。罪恶感?那是什么?他只想抱住穆棉大笑三声。穆棉是我的。

“穆棉是我的。”正在开门的她,让至勤粗鲁的从后面一冲一抱,差点撞上门,对这种冲动的热烈,穆棉却没推开他。

叹口气,轻轻的拍他的手背,“是阿,整个都是,我们回家吧。”

回家。穆棉不知道下了多大的决心,决定让失去至勤的恐惧成真,省得天天零零星星的凌迟。总是要走的。早晚总是要走的。

但是…他却追来了。怎么拒绝他?怎么拒绝他渴求的眼睛?

像是那些心伤悲痛都只是梦一场。只要他开口。只要至勤开口,就算是心脏都可以挖给他,更何况是小小的悲怆?

“为什么?为什么穆棉又肯理我了?”这种小孩子似的娇态,也只会在穆棉面前展现,“为什么吗?为什么嘛?”

穆棉咬住下唇,不让自己笑出声音。

总不好告诉他,因为你追来了。

因为你追来了,让我知道,在你心中,我是多么的重要。虽然你走的时候,我会被摧毁的非常彻底。是的,彻底。

她握紧胸口挂着的护身符。恐怕…就算是廖哥哥的遗言,也不能停止我自毁的时刻。

轻轻拍着依偎着的至勤,悄悄的拭去眼角甚出来的泪水。

她的猫(二十九)

至勤却从墙上的镜子,看见穆棉悄悄拭泪的表情。他失神了一下子。酸楚而甜蜜的感伤。

我终于,抓住了穆棉的瞬间。

第二天他回到学校。放寒假的画室,冷清清的像是有鬼魅般。已完成未完成的人物静物,目不转睛的看着至勤专心一致的画画。

一直迟迟无法下笔的地方,就在那一刻,有了。

完成后,昏暗的冬日,缓缓的飘起刺骨的雨,切割着模模糊糊的窗户。将下巴搁在手背上,看了许久许久自己的作品。细心的,用油纸一层一层的包起来,不让雨水打湿了。

慎重的放好,蒙着布,至勤开始打扫,煮了穆棉爱吃的菜。

然后,等。

他一定是睡去了。纷乱的梦境,自己似申辩,也像是在发怒。不要抢走。别抢走我的…我的…往下望着抢回来的人儿,却渐渐的缩小,缩小。

缩小到能温驯的抱在怀里,有着光洁柔白毛皮的猫。

我的赛茵。

醒来,正好穆棉蹲着看他,疲劳的眼神,温爱的看着。

那也是赛茵的眼睛。至勤笑了。

“这么高兴?”穆棉笑弯了眼睛,“有什么好事?”

“有阿。”至勤正在热汤,拿着汤勺的他,“我爱妳。”

穆棉轻轻摇摇头,好脾气的拿他没啥办法。

吃过饭,至勤将画拿过来,上面的黑布还是没有拿掉。

“做什么?神秘兮兮的。”

“本来想生日的时候给的。不过,我觉得,现在是最好的时候。这段日子,我不是只学会了跟女生搭讪而已。还不好,不过,我尽力了。”

他将黑布拉下来。

穆棉的笑容一下子全部消失。

面目酷似她的女子,反剪着双手,赤果的脚踝链着极粗的铁链,深深的系在海底,满头长发在水底漂荡,身上纵横着无尽的,触目惊心的鞭痕。

深黝极蓝的海水,深幽没有声音的寂静。

不能呼吸,也无法死去。

但是,另一个天使模样的海魔,却用着少年的面容,半闭着眼睛,似安详似痛苦似愉悦的抱着她,身上有着相同的鞭痕,两个人一起遥望极远的海面,蔓陀罗花般的太阳,那么的娇弱而遥远。

酷似自己的女子,专注的穿透了冰冷的海水,眼神却像是被炙热的艳阳燃烧似的。勉强用冰冷的海水压抑火般的情感,每一道鞭痕,像是压抑不住这火热的痛苦,就要焚烧起来。

和眼神相反的面容,却是和平温柔的。眼角含着泪。

穆棉的心思一下子飘得很远很远。

从她懂事之后,就发现,自己是个幸运儿。相爱的父母,用相同的爱情爱着共同的女儿。她的世界向来和谐。父母对她至大期望不过就是堂堂正正的做人,从来没给过她什么压力。不合时宜的父母亲,连跟别的孩子比较都觉得羞愧。

“穆棉就是穆棉,干嘛得跟别人家比阿?好或坏,都是我们的穆棉阿。”

为了这份放心,她从来没有让父母亲失望过。

十九岁,考上大学的时候,父母跟她一起吹蜡烛。

二十岁,廖哥哥不好意思的来送生日蛋糕,爸妈热烈的欢迎他。笃定的,还年少的穆棉觉得…这是应该的,因为廖哥哥是,“家人”。

二十二岁,廖哥哥的爸爸妈妈送来和服做礼物,吃着妈妈做的戚风蛋糕,欢欢喜喜的和初见面的穆棉及爸妈相谈甚欢。

这是应该的,因为廖哥哥的爸妈,当然也是我的,“家人”。

年轻的穆棉这么的相信世界。相信她的家人会渐渐增加,每增加一个“家人”,就是增加一个爱她的人。

直到那天来临。世界倒错翻转。那个窒息的血色黄昏。

跋去日本,她深爱的家人只剩几小袋碎肉,但是廖哥哥的遗书,居然躲在不锈钢保温瓶里留着。

潦草的几乎看不懂的字,她看了一遍又一遍,希望自己真的没见过这张纸条。

活下去。小棉,为了我们全部,一定一定一定一定要活下去。

微湿的纸条,她的泪水和廖哥哥的泪水混合,真的非常非常的苦涩。

为了这张纸条,她咬牙捱过这么多年。生活的鞭痕。寂寞的鞭痕。想念的要发狂的鞭痕。穆棉的眼前模糊起来,紧紧的抓着护身符,里面藏着廖哥哥给的纸条。

为了不再失去,除了赛茵,她封闭了自己的感情。勉强自己走下去。但是赛茵的死,却崩溃了她。然后她遇到了一定会失去的至勤。

不要离开我。悄悄的,绝望的,在心底吶喊着,却永远也说不出口。

“我不会离开。”至勤从背后抱住她,声音接近呜咽,“所以,请妳不要离开我。”

眼泪终于慢慢的滑下来,朦朦胧胧的眼睛中,缓缓西落的星月,泛着五芒六芒的霜花,渐渐模糊,扩大,像是蔓陀罗一样。粼粼的水光满室。

终于,他们一起看到,画里的深海,还有海面上蔓陀罗颤抖摇曳的光。

她的猫(三十)

相吻着,像是就要没有明天。

严寒日趋浓重。在短暂的寒假里,回到过往的安静气息中。待在家里的至勤,在朝东的小房间里画画,有时背着摄影机出外取景,要不就看书,玩计算机,彻底的享受安静,享受和穆棉相依的光景。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单击键盘左右键(← →)可以上下翻页

加入书签|返回书页|返回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