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剑尖一抖,杜乙商在瞬息之间将纪绫推到柔儿身边,随手夺过车夫手里的马鞭,卷住长剑。但马鞭哪里禁得起这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即使注满真力,两三招之内便给断成五六截。锦衣公子脸上怒容更甚,大声道:“一条破马鞭也敢送到我的银月剑前,还敢用左手!杜乙商你不要欺人太甚!”
杜乙商给他一把剑迫得飘身飞上屋顶,引得路人个个仰首观望,周围马上围了一圈人,柔儿和纪绫站在底下,脖子都仰酸了,除了两条人影一团银光,什么也看不清。
锦衣公子破口大骂:“你这般托大,不是练成什么绝世神功吗?有胆子毁婚,没胆子还手吗?你轻功好我就怕了你吗?你再不还手,就别怪我欺你没有兵刃了!”
两人的武功不相伯仲,一个胜在轻功,一个赢在兵刃,从地上打到屋顶,又从屋顶打到地上,杜乙商只是一味闪躲,并不还手,把锦衣公子气得哇哇直叫,待要狠下杀手,忽听得下面有人高声叫道:“……你再不住手,我就把你的锦娘剁成八块喂鱼吃!”
一个穿绯红衣衫的女子怒冲冲地瞪着屋顶上的两人,一面扶着纪绫的手,那天不怕地不怕的锦衣公子见了她,不知怎地,手脚竟停了下来,杜乙商飘身落地,柔儿连忙扶住他,关切道:“有没有伤着哪里?”
纪绫拍手笑道:“原来你打架这样厉害,还会飞上飞下,好好看!”
锦衣公子满面不情愿地跳下来,向那女子道:“喂,我的锦娘还好吧?”
那女子不理他,只是看着纪绫,神情又是高兴又是焦虑,他拿手在她面前晃了两晃,“喂,喂,樱儿,樱儿,魂回来没有?”
纪绫听到“樱儿”两个字,忽然回过头来,对着樱儿上下打量一遍。
樱儿见了她这副神情,越发着急。她一听到下人说小王爷恶狠狠地念着“杜乙商”这三个跨马出门去,连忙跟了来,指望能打听到小姐的消息,一来便见他们已经上了屋顶,更惊的是,纪绫笑嘻嘻地站在下面看着,对她却不理不睬,她忙喝住了小王爷,再来和小姐叙别后之情,哪知小姐竟像变了个人似的。
“你叫樱儿?”纪绫看着她,脸上一忽儿迷茫,一忽儿欢喜,“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过。”
樱儿焦急道:“小姐,我是樱儿啊,你不记得了吗?”
“我从前认得你吗?那么他呢?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安承风。小姐原先到是不认得的。小姐走后,他误把我当成小姐带到了京城……”
她待要把事情说个明白,一旁的安承风叫了起来:“什么?!她就是苏纪绫?!”他手指发颤,仿佛不敢相信似的望着杜乙商,“你毁了我妹妹的婚约,就是为了这么一个女人?!”
杜乙商点点头。
安承风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可她、她、她、她……”
樱儿也着急道:“杜公子,我家小姐到底怎么了?”
杜乙商看了看快要落到西天的太阳,叹了口气,“我们赶路已经累了许多天,就算某人不愿我们上门蹭饭,也该让我们在客栈找间房吧?”
安承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还没说话,樱儿已经抢先道:“小姐跟我走吧。”
“那我也得跟着。”
“为什么?!”这句话,安承风和樱儿几乎是同时问出来。
杜乙商闲闲道:“因为绫儿是我夫人呵,你们把我夫人带去,难道我能放心吗?绫儿,上马车,我们去安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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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一起进了安王府,樱儿为纪绫置好热水,请纪绫洗浴,纪绫却要拉着杜乙商同去,樱儿好说歹说,纪绫才跟着她去了。
安承风在旁边仿佛看怪物似的看着杜乙商,摇了半天头,冷哼一声:“原来你也有今天。”
“你不也有今天吗?承风小王爷何时听过一个小丫头的话呢?锦娘还在吗?它也有十多岁了吧?”
锦娘是安承风从小养到大的一只老猫,爱逾性命。
安承风只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再说话。闷了半天,瞥不住了,他道:“你这趟上京干什么?”
“找你赔不是。”
“哼,你赔得过来吗?承真现在还在外面漂泊流浪,也不知性命如何,要她真有什么事,你拿命也赔不起。”
杜乙商道:“她还是那般任性。”
安承风瞪了眼,她任性?那位苏姑娘呢?她哪里比承真好?长相?家世?我看她连脑子都有问题,你到底是中了哪门子邪……”
“她受伤了,所以才会这样。”杜乙商的神情凋零下来,绝色的面庞上有淡淡的哀伤。
“原来你上京是带她来治病?”
“嗯。”
“什么鬼玩意?就算她本来是好好的,难道你就可以抛弃承真了吗?”他心头火又冒了起来。
杜乙商不答,只是微笑一下,只问:“上回的女儿红喝完了吗?”
安承风呆了呆,忍不住骂道:“该死的,你做了亏心事还敢惦着我的酒。”可话是这么说,酒坛却很快地被摆上桌,“就这么两坛了。今后也不知道去哪里找这等五十年的女儿红。”
两人就在月下,各自抱着一坛喝了起来。
“当日我们也是这样喝酒。我真是喝糊涂了,竟然把妹妹许配给你。”
“我也喝糊涂了,竟然就答应下来了。”
“难道我妹妹辱没了你吗?”
“承真娇俏可爱,我很喜欢她。可自从见到绫儿后,我才知道我对承真也只是喜欢而已。真要娶作妻子一生相守的,还是绫儿。”
“她有什么好?”
杜乙商不答反问:“樱儿那小丫头有什么好?”
安承风语塞,“这、这关她什么事?”
“原本不关什么事。只是当我看到你乖乖地听她的话收招的时候,好像就有那么一点关系了。”
安承风涨红了脸,“那是因为锦娘是她在养着!真是笑话,我安承风红颜知己满天下,绝色佳人不计其数,哪里会看上那么一个小丫头片子!”
“那为什么苏家派人来接她时,你不让她走?”
“那、那是因为她算账有一手!你知道我老爹什么事都不管,偌大一个王府都交给我,我还要忙着吃喝玩乐,哪里当得下这么大一个家?她倒是不错,因此留在我这儿当管家。难道你以为我会对那种瘦不伶丁的小丫头感兴趣?难道你吃错药,我也要跟着吃错药吗?真是……”他面红耳赤地说了一大堆,仰首灌酒。
杜乙商也不去戳穿老友的脸皮,酒罢,他望着天上那弯冷月,轻轻道:“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你小子给女人调香粉还要弄那些乱七八糟的门道,偏偏惹到我的女人头上。也不想想,谁敢在少爷面前占我的人便宜?”
想到那时的意气风发,杜乙商忍不住一笑,“那时我们差点拆了含玉楼……”
安承风也笑了,一对狭长的眼睛里亮光一闪,“我还从未打得那样痛快过……”
杜乙商看了他一眼,“你还想试试吗?”
安承风一扬眉,“谁怕谁?你竟敢毁了与承真的婚约,这口鸟气我还没出尽呢!”他长身而起,踏步自练武堂,随手扔了一把剑给社乙商,自己抽出银月剑,在月光下凝剑以待,“杜少,让我看看你的长进。”
杜乙商长发飞舞,随手挽了个剑花,剑走轻灵,在这寂寂寒风弯弯冷月下,像那个年少时候一样,两个人战到了一起。
他右臂真力不足,每一下招术都轻灵无比,衣袂飘飘,长发飞舞,仿若仙人飞升。每次两剑相交的紧要时刻,他都变招避过,安承风却大是不耐,叫道:“你为何不出真力?本少爷可没空陪你玩杂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