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莉悄声对黛茵说:“你有没有注意到这里没有一个女人?”
“我注意到了。”黛茵回答。
“旅馆为单独旅行的女士设立了专用入口,”路克说明。“你们和我同行,所以在这里无所谓。在行李旁边等,我去登记住宿。”
路克皱眉看黛茵一眼强调他的命令,然后走开。
堆积如山的行李堆放在大厅中央。
大厅里至少有两百个男人来来去去,更多的人在看报或聊天。嘈杂的环境使交谈变得困难。
薇莉必须重复问题好让黛茵听见。“万一客满了怎么办?”
“那么你就和我住在一起。”
“可是你的丈夫怎么办?”
“哦,我相信他会弄到他自己的房间。”
“可是你们结婚了。”
“是的,”黛茵说,拍拍薇莉的手。“你不应该为这些小事担心。我想你应该坐下来,你看起来很疲倦。我们去试试那些铺着野牛皮的长椅吧。”
薇莉点头同意,跟着黛茵走向一张空的长椅。
黛茵用指尖抚模兽皮,对她的朋友微笑地说:“我们现在可以吹嘘我们曾经坐在野牛上了,”
薇莉微弱地笑笑,盯着地板。
“你在担心什么吗?”
“是的,”薇莉承认。“我在想你不应该告诉你的丈夫我结婚了。万一我们在波士顿遇见伦敦来的熟人……”
她没有说下去。黛茵立刻感到愧疚。“我不该编那个谎,我为置你于尴尬的处境道歉。如果我告诉你一件事,你承诺不在罗先生面前提起?”
“我答应你。”
“我不打算住在波士顿。你也不必待在这里,薇莉。我们至少有一打其它的城市可以考虑。”
薇莉张大眼睛。“可是我听到你的丈夫提起……”
“哦,他以为我要住在波士顿。他还不知道实情最好。”
“我不明白。如果你离开,他不会发觉吗?”
“说来话长,”黛茵说。“我们明天早上再谈。一切都会顺利的,我向你保证。老天!我好兴奋来到波士顿,我几乎坐不住了。”
一座美丽的希腊战士雕像吸引她的注意。黛茵站起来,告诉薇莉她马上就回来,然后穿越大厅走向雕像。
一个接一个男人大声问候她试着引起她的注意,黛茵没有理会他们。可是当她到达雕像前,她发觉自己被一群希望和她交谈的陌生人围绕。
他们全都是美国人,为这个理由,黛茵发觉她无法保持高傲的姿态。她很快地忘掉所有礼节,向这些坦诚而友善的人介绍自己,然后要求每个男人告诉她他住在哪里。其中一个住在波士顿市中心;一个来自俄亥俄州;有两个来自密苏里;另外三个则来自德州。
热切的谈话随即展开,每个男人都努力吹嘘家乡的事试着胜过其它的人。黛茵控制不了自己的笑。他们是如此愉快、善良。他们显然以自己的家乡为荣,希望她也像他们一样爱美国。
她想要薇莉认识她的新朋友,当她正要提议他们跟她走的时候,这群男人的态度突然改变。他们脸上的笑容被忧虑的表情取代,所有的人都不再看着她,而是注视着她的头上方。
黛茵可以猜测到使这些男人骤然改变的原因,她慢慢地转身查看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一点也没错,路克正站在她的身后。难怪男人们不再说笑,路克看起来彷佛要杀人般的凶狠。
他让她感到一点紧张。她当然不是害怕,只是……紧张。她知道他愤怒是因为他必须在人群中找她,于是她决定反客为主改变形势。
她握住双手,露出微笑,说:“你终于来了,罗先生。我一直在等你来好把你介绍给我的新朋友。”
他不打算让她的诡计得逞。“黛茵,我要你在行李旁边等。如果……”
她不要听他训话。她伸手握住他的手,打断他的注意力。她转身面对其它人准备介绍她的丈夫,可是其中一个德州人在她之前开口。
“这位小姐属于你?”他问路克。
“她是我的妻子。”路克宣布,把双手放在她的肩上。奇怪,可是他说“妻子”的时候没有皱眉。说实话,这两个字听起来几乎是令人愉快的。几乎。
“她没有戴戒指。”另一个德州人说,怀疑地看着黛茵。他表现得彷佛路克和她在试着耍他,黛茵一点也不理解他的态度。
“不管有没有戴戒指,她仍然是罗太太。”路克说。
“她可没有说她姓罗。”另一个男人说。
黛茵张大眼睛,她几乎为自己的错大笑。“我忘了,”她月兑口而出。“我们才刚结婚。”她很快地又说。
他们看起来并不相信她。她叹口气,移到路克身边。
“各位先生,这位是我的丈夫,罗路克先生。”
接下来发生的事令黛茵惊奇不已。最年长的德州人斜眼看着路克,然后用敬畏的声音低语:“蒙大拿的罗路克?”
路克点点头,然后开始后退。黛茵抬头看见他的表情有了戏剧化的转变,他看起来小心而极不自在。她为他的改变感到好奇,突然有股解救他的,却不知道要解救他什么。
“那个罗路克?”来自俄亥俄州的人怀疑地问。
路克叹息。“是的。”
男人们立刻忘了她的存在,涌上前来包围路克,要不是她闪得快,恐怕已经被挤得贴在雕像上。他们和他握手、拍他的背。
罗路克在汉默顿旅馆大厅的消息迅速地传开,几分钟内,大厅里大部份的男人都加入这个崇拜的行列。他们都想见见这个传奇人物。
黛茵惊讶得目瞪口呆。她一再地听到“英雄”和“传奇人物”这样的字眼,因为有人提到战争,她自然地推测路克是在南北战争期间赢得他的名声。她读过所有关于这场战争的报导。奇怪,她不记得读过任何关于罗路克的事迹。
路克显然不喜欢被人群包围,他的表情如此告诉她。他的表情还说这场骚动都是她引起的,她不想接受他的责备,又不是她使他成为传奇人物。如果他不吝提起他是这么一个名人,她就不会泄漏他的身分。
他的不自在全是他自己的错,她仍然觉得愧疚。她叹口气,挤过人群,站在路克身边握住他的手,然后大声宣布他们必须立刻离开,因为他们要去赴一个重要的会。
“你们不应该在度蜜月的时候还去开会。”德州人说。
“他们刚结婚?”有人问。
“他是被套牢了。”有人回答。
诚挚的恭喜声此起彼落,路克握紧她的手,开始侧着身子一点一点地挤出人群。
男人们终于让他们独处,路克拉着黛茵穿过大厅。“你可以放开我了,先生,而且请你停止皱眉。人们会以为我们的婚姻不快乐。”
路克没有理会她。
“你真是个喜怒无常的人。”她低声说,免得被其它人听见。
“我以前不是。”他回答。
“以前是什么时候?”
“在我结婚以前。”
她试着不发怒。“你在责怪我,是不是?”她没有给他时间回答,“如果你告诉我你是这么受欢迎,我就不会向那些男士介绍你。”
“你为什么和他们交谈?”他问。
“你说什么?”
他叹息。“黛茵,你的祖母没有告诉你和陌生人交谈是危险的吗?”
“我安全得很,”她说。“没有人敢在旅馆大厅对我怎么样。”
“哦?为什么?”
他准备听她的回答,然后好好地教训她的天真无知,该死!大厅如此拥挤,任何人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拉到外面去。
黛茵又用那双纯真的大眼睛盯着他。他决定吓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