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子终于割断,他的双手自由了,邓肯一动也不动,藏住表情。这个女孩又站在他面前对他微笑,然后转身跪下来捡他的衣物。恐惧使这个简单的工作变得笨拙,梅德琳站起来时踉跄了一下,然后站直身子,转向他。"请跟我来。"她给他指示。
他没有动,还是继续站在原地,望着,等着。
他的迟疑令梅德琳皱眉,然后她心想凛冽的寒冷大概使他无法思考了。她一手把他的衣物紧抓在胸前,厚重的靴子在她的指尖下摇晃,一手圈住他的腰。"靠着我,"她低语,"我会帮你,我保证。但请你移动,我们必须赶快。"她的视线望向通往城堡中的大门,声音隐约藏着恐惧。
他反应她沮丧的催促。虽然他想告诉她,他们不必躲藏,因为现在他的人正攀梯进城,但他改变心意。她知道得愈少,时机一到时他的胜算愈大。
她还不到他的肩膀,但她仍勇敢地搭住他的肩膀,让他将全身重量靠向自己。"我们去教堂后面神职人员的住处。"她温柔地低语,"他们绝不会想到去那儿搜查。"
这个战士没有很注意听她在说什么。他的眼神飘向北边的城墙头。半轮明月发出阴森的亮光,勾勒出爬上墙顶的士兵。当他的军队成群结队沿着森林小径包围这片城墙时,不露一丝声响。
邓肯满意的点点头。罗狄恩的士兵跟他们的主子一样蠢。在严寒的天气中,竟把大门守卫召进去,让四周城堡没有防护,脆弱易攻,对敌人暴露弱点。他们全体会因此而亡!
他听到隐约的口哨声后,快速地抬起头,下一道暗示要他们稍待。他扫向这个女人看她有不没有发觉,他另一只手准备封住她的嘴以防她发现后通知敌人。但这个女人正奋力地跟他的体重挣扎,丝毫不知道她的家正被人侦视。
他们到达一道窄门前,梅德琳以为这个俘虏情况非常危急虚弱,一手试着支撑他靠在石墙的身体,一手拔掉门栓。
男爵知道她的意思,自动地靠在墙壁,看她托着自己的衣物,跟冰冻的铁链奋战。
门开了,她马上扶住他的手,领他穿过黑暗。凄凉的狂风不断席卷他们,他们穿过漫长、潮湿的回廊到了尽头的第二道门。梅德琳很快地打开它,招呼他进去。
他们进入的房间没有窗户,但有好几根点燃的蜡烛发出亮光照着这圣堂内隐密的避难所。空气中有着霉味,木制的地板满是灰尘,尘封的蛛网在低梁上摇曳。教士外出穿的各色道袍挂在壁钩上,中间有张草席床,上面铺着有厚毛毯。
梅德琳关上门,放松地叹了口气。目前他们暂时平安。她把他移到床上坐下。"当我目睹他们对你的所作所为时,我准备了这个房间。"当她把衣物交给他时,她解释,"我的名字是梅德琳,而我是……"她开始解说自己与罗狄恩的关系。"我会跟你留在这里直到明晨天一亮时,我就告诉你一条隐秘的通道,即使是罗狄恩也不知道它的存在。"
男爵坐下来,交叠双脚。他穿上上衣,一边听她说话。他在思虑这个女子的英雄作为将使他的生活更加复杂。他很疑惑如果她发现他真正的计划时,她会有何种反应。但他仍决定完成原先的计划。
当他的宽阔胸膛再度穿上锁子铠时,梅德琳把一条毛毯覆在他肩上,然后跪下来,面对他。她移动他,伸直他的腿。当她审视他的腿时,因关怀而皱起眉头。他想拿他的靴子,但梅德琳止住他的双手。"我们必须先温暖你的脚。"她解释。
她深吸一口气,思索能使这冻紫的肢体恢复生命的方法。她的头低下来,挡住战士若有所思的目光。
她拿起另一条毛毯,开始包裹他的脚,然后摇摇头,改变想法。不再解释,她拉开毛毯,月兑掉斗篷,卸掉插刀的剑鞘,及装饰用的绿色皮带,丢在这个战士的旁边。他对她的奇怪行径非常好奇,等待她的解释。但梅德琳不发一语,她深吸一口气,抓住他的脚,快速地,不假思索地,将他的双足贴在她温暖的胃部。
当他冰冻的皮肤接触她温热的肌肤时,她轻呼出声。梅德琳用她的外袍卷住她的双臂,然后把邓肯抱向她。她的细肩开始颤抖。邓肯觉得她好像要把他身上的寒气全都过继给自己。
这是他看过最不自私的行为。
他的脚很快地有了知觉。他觉得有几千把刀子正戳着他的脚,烧痛得他几乎无法忍受。他想移动位置,但梅德琳不允,反而以惊人的力气继续温暖他的脚。
"如果会痛,那是好现象。"她告诉他,声音嘶哑。"疼痛很快会过去。何况,你非常幸运,还能有感觉。"她补充。
她话中的责难语气令他吃惊,邓肯马上扬起眉毛。梅德琳也抬头看他,抓住他的表情,她赶快解释。"如果你当初不那么粗心大意,现在也不必如此。我只希望过了今天以后,你能学得教训。我不会再救你第二次。"
梅德琳语气温婉,她甚至想对他笑,"我知道你相信罗狄恩会依荣誉行事,但你错了,罗狄恩根本不知道荣誉为何物。以后要记住,你可能下一次还会碰到。"
她低垂双眼,思忖放掉她兄长大敌的代价。罗狄恩不久便会拆穿她是造成此次逃月兑的幕后功臣。梅德琳低声祈祷,感谢上天,罗狄恩现在不在城堡中,这增加了她逃跑成功的机率。
首先,这个爵爷需要人照料。一旦他安全上路后,她再去烦恼这件事带来的后果吧!现在先不要想。"做都已经做了。"她耳语,声音充满痛苦、绝望。
男爵对她的言语没有反应,她也没解释。沉默像逐渐加深的鸿沟隔在两人中间。梅德琳希望能说些什么,说任何话来消除她的不安。她很羞涩让他的脚如此亲密地贴近她,就在她胸部底下。这个思想令她脸红。她壮起胆来快速瞥他一眼,看他对自己奇怪的治疗方法有何反应。
他正等待她抬头望他。很快而且毫不费力,邓肯攫住她的凝视。他想她的眼睛如睛朗的天空般一样地蔚蓝,也同意,她一点也不像她哥哥。他提醒自己,外观不足为道,虽然自己有点被她眩人的天真凝视所迷惑。他警告自己,她只是敌人的妹妹,没有别的。她是他的筹码,是要引那个恶魔入瓮的陷井。
梅德琳望入他的双眸,觉得他的灰色眼睛跟她的短剑一样地冰冷。他的脸好像是石头雕成的,因为那里看不见一丝感情,一点也没有。
他的头发是深褐色,有些长,有些松,但也无助于软化他的五官。他的嘴唇坚硬,下巴崩紧,她还注意到他的眼角一丝皱纹也没有。他不像那种会开怀大笑,或微笑的人。不,她突然忧虑起来。他跟他目前现状所要求的一样冷酷无情。他的首要责任是个战士,其次是男爵,她猜测他生命中没有开心微笑的余地。
她忽然了解自己一点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不知他内心的打算使她担忧。她藉着咳嗽想掩饰她的尴尬,思索该如何打开话匣子。或许,他若对她说话会显得较没威胁性。
"你原想单独面对罗狄恩吗?"她问,一直在等他的回答。但他的保持沉静,令梅德琳很沮丧。她告诉自己,这个战士就跟他的愚昧一样地固执。她刚救了他的性命,而他一句感谢的话也没有。他的态度跟他的外表及声音一样地严厉。